走。燕國搬到遼東去。”似乎想好了的,燕王喜沒有絲毫難堪。
“不!兒臣要守住薊城,否則,父王不能安然退走!”
一陣長長的默然,父王終於點了點頭道:“你的人都留下。”說罷便被侍女扶著去沐浴了。太子丹找來一個熟識內侍一問,才知道父王正在準備告祭太廟,今夜起便要做三日齋戒。太子丹悲傷莫名,突然覺得自己對父王的關切很是多餘。父王老了,父王睡覺流口水了,但父王不糊塗,在保命保權這兩件事上尤其不糊塗。戰敗了,父王無所謂。太子丹一路如何殺出戰場,父王也無所謂。然則,只要說到退路,父王立即就清醒了。更有甚者,在他逃回薊城之前,父王就已經做退出薊城的準備了,此時告祭太廟,還能有何等大事?儘管悲傷,儘管心下冷漠得結成了冰,太子丹還是沒有停止實際事務。因由只有一個,他不能丟下這四萬多傷殘士兵。太子丹沒有兵權,也沒有過親臨戰場親自統兵死戰之閱歷。這次易西之戰,不期然成為燕軍事實上的統帥,太子丹才第一次知道了燕軍將士對自己的死心擁戴。護衛將軍說,在渡過易水之後的大雨中,燕軍殘兵沒有作鳥獸散,反而漸漸聚攏,只是因為聽到了太子還活著,只是因為看見了那支白衣白甲的馬隊,連戰前對自己很是疏離的遼東獵騎殘部,也忠實地護衛著自己沒有離開。殘存將士們流傳的軍諺是:“太子在,燕國在,燕人安無荊軻哉!”如此與自己浴血戰場的殘存將士,自己能丟下不管而去照拂並不需要照拂的父王麼?
齋戒告祭太廟之後,老父王終於頒下了東退王書。
也就是在那日晚上,太子丹最後一次見到了父王。父王說,王城府庫與不能走的人,都留下,若是堅守,至少可支撐三五年。父王最後說了一句話:“自明日起,你便是西燕王。”太子丹說:“不。兒臣還是太子,一國不能兩王。”父王說:“也好。不稱王,秦軍還不會上心。趙嘉做了代王,分明是自找禍端。”太子丹沒有再在這些虛應故事上與父王糾纏,轉了話題問:“兒臣欲心下有底,遼東兵力究竟多少?”太子丹記得,父王只嘟噥了一句:“十餘萬,不多。”便扯出了鼾聲流出了口水。
沒有任何生離死別的哀傷,父王的車馬大隊就在次日清晨走了。
太子丹的第一件事,是清理父王留下來的整個薊城。三日之後,新薊城令稟報說,整個薊城還有兩萬餘“半戶”百姓,人口大體在十萬之內。所謂半戶,是沒有成軍男丁的人家。也就是說,可以做士兵的男丁人口,不是戰死,便是被父王帶走了,留下的只有老弱婦幼人口。緊接著,王城掌庫稟報說:王城府庫的財貨糧草大體還有一半,最多的是殘破舊兵器,最少的是弓箭與甲冑。太子丹在王城正殿聚齊了百夫長以上的將士,舉行了鄭重的抗秦朝會,親自宣示了薊城的人口財貨狀況,徵詢將士願否死戰抗秦?將士們分外激昂,一口聲大吼:“誓與太子共生死!”太子丹精神大振,與大殿將士們歃血為誓:決意仿效田單抗燕,做孤城之戰,浴血薊城,死不旋踵!
然則,一個冬天即將過去,薊城卻陷進了一種奇異的困境。
原本預料,秦軍戰勝後必將一鼓作氣北上,薊城血戰將立即展開。沒有想到的是,半秋一冬,秦軍竟然窩在武陽沒有北進一步。各路斥候與商旅義報紛紜傳來的訊息,都在反覆證實著一個變化:韓國遺民與魏國秘密聯結,圖謀發動復韓兵變,開春後秦軍將南下安定中原,不可能繼續進兵燕代了。太子丹的評判是,這是秦國慣用的流言戰,從長平之戰開始,從來沒有停過;目下的頓弱姚賈,也同當年的范雎一樣是離間山東的高手,一定不能上當!然則,無論他多麼果決地反覆申明,都無法扭轉燕人的鬆懈疲憊。一個冬天訊息蔓延,遼東以西的大半個燕國莫名其妙地癱軟了。將士們劫後餘生,傷殘者紛紛打探家人訊息設法隨時回鄉,健全者則忙於同族同鄉之間的聯結以謀劃後路。留下的兩萬餘遼東獵騎,也有了思鄉之心,多次請命要回遼東。薊城庶民也開始逃亡,出城的理由多得無法分辨真假也無法攔阻。事實上,父王撤出之後,薊城商旅已經絕跡,城內物資財貨的周流全部癱瘓,百姓生計大為艱難;便是將庶民圈在了城裡,也是硬生生教人等死。若是戰時,一切都好說。當年田單堅守即墨孤城,眼見燕軍在城外挖掘齊人祖墳,田單不是也嚴令齊人不許出城麼?可目下偏偏沒有戰事,訊息還說春天也沒有戰事。當此之時,你若不能將府庫僅存的軍糧拿出來救濟百姓,又如何能阻攔庶民自謀生路?
“上天也!周人王道大德,寧滅我召公之餘脈哉!”
太子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