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每個人有機會經歷這麼痛苦的考驗。
我伏在桌子上,每根神經抽得繃繃緊,痛苦得透不過氣來。
然而經過這四十五天的旅程,我成熟了,我學會沉下氣來,咬緊牙關死忍。
必須見一步走一步。
我出去問丈夫:“我能借用你的車?”
“它是輛慢車。”丈夫笑。
“我只不過到母親家去。”
“小心駕駛,”
“多謝關心。”
孩子們還在床上,我輕輕撫摸他們額上的接收器,不過似一粒血紅的痣,但願他們的思想永遠不會被截收。
妹妹醒了,輕輕叫我。
我順口叫一聲愛梅,立刻怵然而驚,住口不語。
隨即拍妹妹的手背,囑她繼續休息。
我出門去看母親。
她在園子裡休息,人造草坪如張綠油油的毯子,不知恁地,襯托得她更加寂寞。
“媽媽。”我走過去。
“你果然來了。”她有份驚喜。
我緊緊握住她的手,這才是愛梅呢。
“怎麼會有空?我以為你只是說說。”
“以後都會很空,我會時常來探望你。”
母親十分意外,“你?”
“該有一個轉變,”我歉意的說:“想多陪你。”
“進來坐,慢慢說。”
她的手也已經老了,手背上有黃斑,指甲上有直紋坑,一切部表明她是個老婦,面板亦在腕處打轉。
我忍不住再叫她一聲:“媽媽。”
“你怎麼了,”她笑,“出院以來,象換了個人似的。”
“把這隻胸針的故事告訴我。”我踏入正題。
“你都不愛聽。”
“我愛,請你告訴我。”
她聽出我語氣中之迫切,深覺奇怪。
“是一位阿姨送給我的。”
“她叫什麼名字,還記得嗎?”
母親點點頭,“她碰巧也姓陸,叫陸宜,所以我把這個名字給你,紀念她。”
“她在什麼地方?”
“一早去世了。”
“誰告訴你的?”
“她的丈夫方先生,”
我的心牽動,硬生生吞下熱淚。
“對了,告訴我,是否就是這位方先生把你帶大?”
“不,不是方先生。”母親嘆口氣。
我緊張來起,難道方中信背棄了諾言?
“發生了什麼?”
母親笑,皺紋在額角上跳舞,“陳年舊事,提來作甚麼?”
“不,我要聽。”
“怕你煩得象以前那般怪叫起來。”她說:“我替你去做杯茶。”
我怎麼會在這種要緊關頭放鬆她,“媽媽,快說下去,方先生怎麼樣?”
她只得坐下來,“方中信先生不到三年就跟著去世。”
我失聲,“好端端怎麼會?”傷心欲絕。
“你臉部白了,”母親驚異,“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連忙別過頭去,“那位方先生是個好人。”
“好人也不見得活一百歲。”
“他得了什麼病?”
“後來聽監護人說,是癌症。”
我呆呆的靠在椅子上,不敢在母親跟前露出蛛絲馬跡,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苦如黃連。
“好人總是早逝,我是不折不扣的孤兒,失去父母之後又失去方叔,唉。”
“後來誰做你監護人?”
“是一位老律師。”
“方先生沒有親人?”我想起他的妹妹。
“有一位姊妹。”
“她怎麼樣了?”
“咦,這些幾十年前不相干的事,你知來作甚?”
“媽媽,請別賣關子,快告訴我。”
“她結了許多次婚,都沒獲得幸福,後來結束生意,移民外國,在異鄉去世。”
我徵怔的靠在安樂倚背上,聽母親說方家舊事。
三言兩語就道盡他們的一生,彷彿乏善足陳,像小時候看漏了部精彩的電影,心焦地問旁人:後來怎麼樣?壞人有沒有得到惡報?美女有沒有嫁到英俊小生?
但那個在場的觀眾永遠辭不達意,無法把劇情扼要地用言語演繹出來,急煞人。
因為我不在場,不得不請母親轉告我,偏偏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