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可能舉起此鼎?”瑕叔盈更不答話,走到大鼎旁邊站定,撩起袍角,抓住那鼎兩耳,略一運氣,喝一聲“起”,只見那鼎穩穩的被舉起。瑕叔盈繞著大旗走了一圈,回到原地,輕輕一放,那鼎便輕輕落在原地,竟沒有激起一點灰塵。公孫滑看的呆了,忙道:“將軍神力,世所罕見。此真是大鄭之福也。”口中說著話,眼睛卻不住地打量瑕叔盈。
回到大帳,軍佐奉茶,瑕叔盈看到副將不在,就罵道:“公子元何在?”軍佐見他發怒,連忙低眉垂手退到一旁,答道:“公子元將軍聽聞公孫貴人來看軍情,到軍營整肅軍馬去了。”公孫滑吃了一驚,原來那公子元雖說是個副將,但卻是個公族中人,何況更是當朝上卿公子呂的親弟弟,尋常人誰敢招惹?這瑕叔盈雖然靠著軍功當上鄢地守將,但如此對公族中人不敬,實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瑕叔盈見公孫滑無話,狀甚不解,遂笑道:“公孫貴人不曉得我們軍中的規舉,如果他不聽我的將令,就算是王親國戚,我也敢把他斬了。不如此,不能嚴肅軍紀。國家一旦打仗,不聽將令就會惹出大禍。我這樣做,實際也是為了他好。其實貴人到來之前,我就吩咐他要謹慎侍奉,不能讓公孫貴人看扁我們鄢地大軍。哪知道他卻理解成了這個意思,其歪打正著,也算沒辜負我對他的一番栽培。”公孫滑早聽說瑕叔盈性情耿直,不料自己親身領會,會到了這種地步。他本來見瑕叔盈是員猛將,有心籠絡他。看他如此這般,心中不禁沒底。他暗想道:話一旦說出去,就沒有收回的餘地。如果他忠心於伯父,那麼我無論如何也籠絡不了他;如今只可試探,不可冒失。想畢,對瑕叔盈說道:“將軍不僅勇猛,而且治軍嚴明,讓我十分欣賞。如果將軍一心忠於我父,將來位列三卿也不是不可能。”瑕叔盈起身離座,拱手拜道:“末將豈敢?身為軍人,聽命於朝,乃是天職。請公孫貴人放心,太叔一旦有命,叔盈莫不相從。”公孫滑大喜,攙起瑕叔盈道:“即如此,太叔不久就會有事相求。將軍如能助我父成就大業,將軍之榮華富貴,還會有什麼疑問呢?”這話說的就十分露骨了。但瑕叔盈卻是個直腸子,總以為太叔乃當今君主的親弟弟,又是自己的頂頭上司,效忠於太叔就等同效忠於莊公,萬沒有料到公孫滑的這番話裡還有其它的意思。公孫滑卻沒有考慮到這一點,聽瑕叔盈如此說,不禁心花怒放。
既說是勞軍,酒肉都是少不了的。公孫滑不僅帶來酒肉糧草,而且還來了“軍晌”,但奇怪的是這軍晌不是當著大家的面發放,而是僅只發給瑕叔盈。而且軍晌足足多於平時三倍。瑕叔盈不明白其中的道理,還以為朝廷額外加恩,心中也十分歡喜,於是照單全收。公孫滑卻以為這個大老粗已經上了勾,也不禁十分得意。兩人歡喜雖都一樣,懷揣的心思卻各不相同。
次日公孫滑辭別了瑕叔盈,帶著從人往廩延而來。廩延守將乃是公族中大夫公孫閼。公孫閼號子都,素有勇力,乃是與太叔段一樣的美男子——孟子有云:“不知子都之姣者,無目者也”——說的正是此人。此人不僅貌美,而且與太叔段一樣的武藝高強。鄭國人說起男子的美貌和武藝,都會說這樣一句話:南太叔,北子都。此人為莊公所寵幸,一向都在莊公身邊侍駕。但不知為什麼,在六個月以前,鄭莊公把他調來廩延當個小小的一方守將。
公孫滑到得廩延中軍大營,公孫閼領著副將潁考叔及一班將佐在營門口迎接。公孫滑不敢拿大,在離營門口百步之外就下馬步行。見面寒喧畢,公孫閼率領眾將佐把公孫滑讓進中軍大帳。公孫閼請他上座,公孫滑卻不敢坐,只挨著公孫閼的下首坐了。潁考叔和褚將自在下首相陪。說話間,軍佐奉上熱茶。時值寒冬,那茶不僅滾燙,開啟杯蓋便有一股異香撲鼻而來,嗅之令人迷醉。公孫滑心中嘆道,到底是君主寵幸的人,這茶比在瑕叔盈那裡吃的不止好上百倍,就是自己,也只從父親那裡吃過兩三回而已,而且還是在父親招待貴客的時候。他心裡想著,嘴上卻道:“叨擾將軍了,”說罷更起身向滎陽方向拱手一揖,說道:“父親領了當今君上旨意,駐守京城,為國效力。現今本公子奉父親大人之命,來京城四鄙勞軍。西北兩鄙守將是在父親開府建衙的時候就慰勞過了。東鄙瑕叔盈處我於昨日也已經去過。考慮到南鄙這裡是我回去的必經之地,所以最後方到。讓叔父大人久等了。”說罷揖首便拜。原來那公孫閼年紀雖小,論輩分卻是與太叔段一個級別的。公孫閼乃是公族遠親,與公子元同屬一支遠親公族。因為莊公對公孫閼寵愛非常,箇中更有人所不知的秘密,所以公孫滑對公孫閼十分恭敬。
公孫閼連忙下坐,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