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爾等不知。你們只知道此人武藝膽略,卻不知他還極有卓見。你看他戰虎將軍的時候,只把目標盯在他受傷的右臂之上。虎將軍因此深受牽制,許久戰他不下。若在平時,虎將軍或許稍戰上風,但此時他已受傷,再戰下去,虎將軍必定吃虧。噫,一虎將,一虎臣,兩虎相爭,必有一傷。我當鳴金收兵。”左右又道:“先生於鄭侯添兵派將,率大軍兵臨城下之時,尚然鎮定自若,而此時我軍大勝,正當一鼓作氣趕走敵軍,先生何以又心生懼意?”召之濟笑道:“我非怕他。我只所以鳴金收兵者,原因有三:其一,虎勞將軍是主公的心腹猛將,他現與原子衿爭鬥,如有傷損,我須不好向主公交待。招他回來,不僅為他好,也略表我對子衿忠勇的憐恤之意。其二:初時鄭公子呂馬失前蹄,為我軍創造了極好的突擊的契機,鄭侯棄袍而走,只因公孫閼與高渠彌二將不在身邊之故。不然各位以為開劉二將能夠殺退鄭兵嗎?現在兩將已然反應過來,正在向我軍形成包圍,不在此時撤兵,稍後待公孫閼和高渠彌左右夾擊,鄭侯再掉頭再戰,我軍必敗。其三:鄭侯為人奸詐,好使陰謀,焉知他此次沒有在迴路上埋下伏兵?兵法有云:窮寇莫追。不然追的太急,狗急跳牆,對我軍反而不利。各位,還是趁著齊鄭兩軍慌亂未定,撤吧!”眾人心服口服,便於城樓上鳴金收兵。於是宋軍收兵回城,鄭軍也聚兵歸寨。
公子呂原本年老血衰,受傷之後,因受宋軍衝擊,又不曾及時止血,因此身體便承受不住。莊公待紮營已定,親來榻前看視。他見公子呂躺在行軍床上閉目不動,奄奄一息,禁不住流淚道:“都是寡人的錯,寡人真不應該讓愛卿在這個年齡還隨軍出征。現今愛卿如此,讓寡人情何以堪?”
公子呂此時已然魂遊冥界。他聽到莊公在和他說話,慌忙對前來索命的黑白無常道:“我還有幾句話要和主公說。二位仙君請稍等我一等。”那公子呂一生忠君愛民,更兼英雄蓋世,死後過了冥界,是要被封神的。黑白無常不敢相強,遂道:“我們有閻君之命在身,老將軍快去快回。”說罷白無常把他一推,公子呂魂歸肉體,慢慢睜開眼睛。他見莊公站在榻前,便用微弱的聲音說道:“老臣身為將軍,當以戰死沙場,馬革裹屍而還為不世之榮耀。再說吾如今年過七十,壽已足矣。萬望主公勿以老臣為念。”莊公喜道:“子封醒來,康復有望,此乃寡人之福也。你有何言要向寡人說?”公子呂本來窺破公孫閼的狼子野心,想趁這個機會規諫莊公除掉此人,不期黑白無常催逼甚急,公子呂與之拉扯,便不及說話。莊公見狀,急忙說道:“寡人慾取一賢以繼卿位,請愛卿教我:卿去之後,誰可代之?”公子呂欲諫考叔,黑白無常卻強拉他道:“將軍好不知進退!我們奉君命前來索你,先前給你方便,已是法外之恩,汝此時還不歸位,乃欲破天機耶?”說畢就強拉公子呂運魂魄離體。公子呂掙之不過,遂魂歸大真。莊公見公子呂欲言不言,以手指心,麵皮漸漸轉青,再近前細看,公子呂已斃。莊公撫公子呂之體大哭曰:“子封不祿,吾喪一臂也!莫非天絕我乎?哀則,子封;痛則,子封!”眾將聞言,無不下淚。
待莊公的哀痛略減,叔詹便近前奏道:“啟奏主公,現今我們有兩件大事有待主公裁決,請主公節哀。”莊公淚眼朦朧道:“哪兩件大事?”叔詹奏道:“第一件,是上卿的喪事需要馬上去辦;第二件,便是我軍與宋軍的戰和之事。”莊公思忖道:這叔詹如今也學會揣摩著寡人的心思說話了。他見我憐惜子封,便把他的喪事說成是第一件大事,而把我對宋軍的態度說成是第二件大事。此乃是他深知先說戰和之事,會被我在狂怒之下責罵的緣故。再者他把“戰”說在“和”的前面,也是度我要戰的意思。想畢,他雖然對叔詹如此工於心計而有所忌諱,但卻感覺他剛才說的話很帖心。從此莊公對叔詹的態度,從先前的不喜歡變成現在更為微妙的一邊重用一邊防備。沉思良久,莊公方才回過神來,道:“叔愛卿說的甚是。目前可先辦子封的喪事,然後再計議如何攻取防城。召之濟那老兒令我失卻子封,寡人不報此仇,誓不為人!”
莊公隨即為公子呂舉哀,令全軍將士盡皆掛孝,自己親自祭奠。喪事將畢,莊公便令公子呂的部下扶靈回京都滎陽,在公族墓地中先停柩,待三軍歸國時再為他舉行隆重的葬禮。莊公因感原繁忠勇,遂于軍中授原繁為當朝中大夫,重賞千金。
喪事方畢,城中召之濟卻派人送來弔唁之物,另有私人書信一封,明言是給莊公的。眾將憤怒,欲斬來使,莊公擺手止住眾人,拆那書信看時,只見上面寫道:
宋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