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父親,在他心目中,對外一向比較清高,倒不是說父親不理俗務,而是父親不喜多話,喜歡講效率,一板一眼做完事情即可,不太和人多嘮叨。今夜,母親在病床上,父親一力操勞著,細碎地和外頭人應和。
要是他沒來,就剩他們兩個,病的病,老的老,和人周旋打交道。
陳池說不清那種滋味。
黑漆漆中,汪彩蓮抬起了右胳膊,軟軟地朝著床腳方向招了兩下:“池兒。”
“爸,我來,你休息吧。”陳池對正要坐起的父親說道,疾步奔到病床前,握住了汪彩蓮的手,輕聲道,“媽,你要什麼?”
“池兒,”汪彩蓮吸著氣,努力把腿挪到床的邊緣,疼惜道,“你坐著累,就在媽媽腳邊蜷一蜷。”
“媽,我沒事兒,你不要動。”陳池蹲下來,把母親的手輕輕塞回被子裡。
“你這樣坐一夜,怎麼行呢?”
“只有幾個小時就要天亮了,不是一夜呢。”陳池笑道,“我通宵熬夜都沒問題。”
“池兒,你工作是不是都很辛苦?”
一切都很黑,陳池依然從母親虛弱的眸光裡看到無盡的關懷憂切。“不辛苦,總是坐著吹空調,”他略略侃一句,聽到父親清咳一下,輕聲道,“媽,你快睡。”
“你不肯睡媽媽腳邊,就去把凳子拿過來,橫下來坐,趴在床邊軟和一些,坐著打瞌睡要傷脖子。”
陳池稍一猶豫,便順從道:“好。”
汪彩蓮這才寬慰地呼了一口氣。
夜,又黑又靜。陳池趴在肘彎裡,眼望著母親。
其實那凳子橫過來後,他只能坐在細木條似的一根凳腿上,兼之他人高,弓背趴到床沿,比靠牆坐還不舒展。但他沒出聲,怕媽媽掛心著他睡不好,還閉了眼。
床褥很鬆軟,帶了一種醫院裡的味道。
他的頭上,覆上了一隻手,沒有壓實,輕輕地撫過他的頭髮。
陳池的睫毛微動,沒有睜開。慢慢地,在某個瞬間,眼眶裡似乎有什麼要聚湧。
幸而,夜很黑。
第562章 就這樣了
“喂,陳先生嗎?”
陳池朝輸液袋望了一眼,預計按這個流速,至少還有二十幾分鍾才會滴完。“媽,姑姑,我出去接個電話。”
“去吧,去吧,你媽有我看著。”陳松安揮手道。
房東又打電話來,原來是講看房的事。“陳先生,你在家嗎?我領人過來看房,大概三刻鐘後到。”
“我假期裡都不在。”
“哎呦,你又出去啦?那你太太在嗎?”
“……她也不在。”
“你們假期出去玩啦?這時候天氣好,出去旅遊的人很多。”房東笑呵呵道,“陳先生,這麼不巧你們不在家。這個……我和中介還有看房的人倒是已經約好了。我帶人進去,你不介意吧?”
“哦,不介意。”陳池答得禮貌,“就是裡面好一陣沒收拾了,可能有些灰。”
“這個沒關係沒關係,你們都是忙人,哪能天天收拾。”房東說得極好,“那,陳先生,我就帶人過去了,看完我給你把門關好。你放心,我會盯一隻眼的,不會讓他們動裡頭你們的東西。”
陳池放下電話,腦中回想了一番他出差前屋中的狀態。他走時換下的衣服扔在洗衣籃裡,銀行卡就放在小書房的抽屜裡,許霜降留下的那些首飾放在臥室衣櫃的抽屜裡,其他都不算要緊,他外婆傳下來的玉鐲和他買給她的鑽石戒卻只是放在盒子裡,都沒有上鎖的。
陳池蹙攏眉,也只能這樣了。
上一次換租,也是因為房東要賣房,那時候他入職現在這家公司剛滿半年,全心撲在工作上,許霜降還在教育機構做培訓老師,平日在家多,家裡那攤事幾乎都是她在料理。陳池回憶著,她提過接待別人來看房,但好像在這事上沒說很多。他記得,她對那一次搬家很煩躁。
樓梯轉檯處,陳池站著失神了一會兒,想起母親還在輸液,趕緊回病房。
“池兒,沒什麼要緊事吧?”汪彩蓮術後,經過兩天的恢復,氣色看起來好多了。她倚在床上,和小姑陳松安聊著閒話,卻是不安心的,陳池為她這個手術,計劃外連夜趕回來,她這個當媽的耽誤了兒子正經工作。因此,陳池但凡接個外頭電話,她總要關切問一聲。
“沒有,國慶節都放假了,沒有什麼要緊事。”陳池笑道,抬頭觀察輸液袋。
汪彩蓮則瞧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