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這行停了有一個小時,不知道怎麼往下寫。小時候,寫作文一直是我很頭疼的一件事,我曾經在小學的語文測驗中,因為沒寫完作文得了不及格,然後心裡害怕我爸知道,自己冒充了家長簽名,結果被老師看出,當晚就來家訪。
我的語文老師很嚴厲,忘了和你說,她就住在我家附近,因為我上的小學是爸媽廠裡的職工小學。她一般不會家訪,在路上遇到下班的家長,每天隨便聊幾句就能摸清學生在家裡的認真程度。那天,我爸真的打了我,說起來真丟人,是我外婆看不過去,擋著我爸,我媽趁機把我送到了隔壁家,在我發小的床鋪上睡了小半夜。
自從知道外婆去世後,我好像特別懷念小時候雞飛狗跳的日子。
霜降,我又有點寫不下去了。
你會不會有過深切的愧疚?以至於不想讓自己去做一些有可能開心的事。我想,我前段日子就是那樣。
不好意思,說這些給你聽。
很想很想見到你,我可以過來看你嗎?
許霜降攤著信紙,坐了足有大半個小時。暗想著陳池大概真不會寫作文,現在她對他小時候的語文老師印象倒是很深刻。
信尾是陳池的落筆簽名,如正文一樣是靈動流暢的行楷。下行的日期卻不知何種花式字型,估計是他自創,將年份中的首數2斜斜著拉長拉大,上彎部分螺旋狀。
許霜降瞅了又瞅,想起陳池說過他的數學課挺難,僥倖過了,她尋思著陳池一定從斐波那契螺旋線方程得了創意。
頂著黃金螺旋的花式數字2的底橫卻精煉,並且拖上了後面所有的數字,細細小小,兩個零隻略微有些起伏,隨便扭幾下就湊成了完整的日期。
這別具一格的日期就像一枝帶梗的寫意玫瑰。
許霜降細細地撫平信上摺痕,待要收起時,不禁又暗道自己傻,只好原樣摺好,塞回信封。
她有些懊惱,當時她偷懶,沒用美工刀拆,而是用手指尖蠻力挑開封口,結果弄得封口一點都不齊整,如犬牙交錯一般。
她將信壓進了一本書中,當然不會是圖書館借來的書,而是她咬牙花了五十多歐元買來的一本書。
每門課老師都會列出一些推薦的書目,大家一般都會去圖書館借閱。許霜降買的這本書,是她覺得非常有價值,準備以後帶回家收藏的。
她把陳池的信放在她自己的書裡,這樣就不會弄丟了。
星期五下午,許霜降壓根沒去電腦室,上完課就直接跑去超市購物,買了好大一堆東西,南瓜椰奶湯的配材都買齊了。
大概晚上八點左右,手機鈴聲響起。
許霜降從書中抬起頭,側頭多聽了一秒,才拿起手機。“喂。”
“霜降。”陳池喚道。
“陳池,”許霜降稍頓,笑道,“又到週末了,最近還好嗎?”
電話那頭一時沒有聲音,陳池顯然沒有意料到許霜降開頭會是這樣尋常閒聊的架勢,過了幾秒他才說道:“我很好,你呢?”
“我也很好。”
陳池又停了幾秒,語氣有些遲疑:“霜降,我寄了一封信給你,你收到了嗎?”
“嗯?”許霜降的聲音聽上去有點迷茫,似乎在回想,“什麼時候?今天我查過郵件的,沒看到啊。”
“不是郵件,是信,我寄出好幾天了。”
“嗯……”許霜降的鼻音含糊。
“沒有收到嗎?”陳池問道,語氣有些發急,有些失落,當然,還有不解,寄信時他特地諮詢過郵局的人,按理該到了。
“寫了什麼事?你說吧。”許霜降隨口問道。
這次,陳池停頓的時間更久。
他一時不知道從何說起,好容易組織好語言,剛想開口,聽到許霜降“哦”的一聲,似乎恍然大悟。
“是有一封信。”她的語氣裡有絲不易覺察的笑意。
陳池有點懵。
“和我的銀行對帳單放在一起。”那絲笑意就越發明顯。
電話兩端都不再有聲音。
“……霜降,你看過了是嗎?”陳池老半天才反應過來。
“嗯。”回答太簡短,許霜降的聲音裡聽不出任何想法。
陳池忽然很緊張,他輕輕吸口氣,直接問道:“明天我來看你,行嗎?”
“我幾點來接?”許霜降順口接道,語氣自然得沒半點猶豫考慮,一絲絲驕糅都尋不到。
陳池突地笑出來,聲音一下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