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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部分

星辰歸位,天地恆常,可是,每一顆浮塵都在一定能級範疇內蹦跳,或從容,或困斂,或只是被推動,或全力想脫囿,每一顆浮塵都終將在蹦跳中刻畫自己的軌道。

一曲終,顧一惟取下耳機,緩了一秒,先讓自己適應了周遭的安靜,而後很隨意地垂手搭上竹椅兩邊,準備調整一下坐姿。他身形忽地一頓,手指探進椅子坐板的接縫裡,摸到了三顆略微有點彈性的小東西。

那是桃膠。

顧一惟拿起來,託在掌心,低頭分辨。外面光線暗,只見灰撲撲的三小團。那必定是許霜降和汪睿去竹林前暫時擱在椅子上的,後來他們從竹林回來,亂紛紛中,誰都沒有想到提醒她帶回去。

顧一惟望向下方汪家,二樓的房間仍然亮著燈,似乎他們取消了每天去天台的安排。

最後一晚,陳池多花了點時間和舅舅嘮嗑,回到樓上,推開房門很驚訝,許霜降裹著被子坐在床上,睜大了眼睛看著他。

“霜霜,怎麼還不睡?”陳池疾步走過去,撫上她的臉頰,鎖著眉心問道,“冷嗎?”

“睡不著,等你。”許霜降噙起淺笑,她的心終於安穩多了。

陳池仔仔細細地打量她,揉了揉她的頭,脫鞋上床。“霜霜,是不是在害怕?”他把許霜降攬到懷裡,將被子蓋上她的肩腹部,自己卻一點都不蓋,拿出了壓在枕頭下的老蒲扇,非常輕地隔著被子拍打她的背部。

老蒲扇發出了規律的啪嗒聲,含著一種簡樸悠然的韻味,一直是許霜降睡前熟悉的節奏。

“霜霜,不怕,”陳池娓娓敘道,“這裡很安全。睡一覺,明天我們出山了,就更不會有事了。”他安慰著她,儘量避擴音及蛇。

許霜降將被子往上拉,蓋到了嘴巴處,她甚至想矇住整個頭頂。過一會兒,她調整著姿勢,讓自己的脖頸擱在陳池的手臂上,雖然時間略久就硌得慌,但是脖子貼著陳池的面板,沒有涼生生空落落地露著,讓她踏實很多。

她沒有刻意去想竹林裡的事,但只要安靜下來,她仰著臉研究那坨花東西的畫面就會閃在心頭。竹梢晃悠悠地,美麗瞬間成驚怖,隨時就要砸落她頭頂,許霜降自額頭、面部到咽喉、鎖骨這一片就無限寒涼。她把臉貼到陳池胸前,挨擠的架勢看上去根本不給她自己留點兒呼吸的空間。

陳池鎖著眉瞧著她這樣折騰,往日嚷嚷熱的總是她,要不是允許他打蒲扇給她送點兒風,她早就把他趕到床邊去了,現在她卻一點兒都不畏熱地擠過來。他低頭貼向她的臉頰,輕喃道:“霜霜,睡了,你放心,你老公我呀,什麼都會一點兒。”

許霜降閉著眼低笑,拉住了陳池的手:“先別關燈。”

“好。”陳池收回手臂,抱著許霜降,繼續拍著老蒲扇。

顧一惟手心裡攏著桃膠,坐著納涼。汪家一樓的燈火早就熄了,二樓房間卻一直亮著燈。

滿山裡,只剩了這一處光亮。

他起身,拎起竹椅,走進堂屋中,將桃膠擱到了八仙桌的桌角,竹椅原樣擺好。夜色寂寂,顧一惟站在門內,下意識再瞅了瞅下方的燈光,才合了門扇,落上門閂。

他去廚房,拿了搪瓷杯,鎖了院門,該是進屋睡覺的時候了。

顧一惟將搪瓷杯放在床邊的方木凳上,坐上竹榻,不出意外地聽到了嘎吱兩聲。這時,有一個念頭忽然飛快閃過,他這屋裡幾乎無處落座,今天的客人是否順勢坐到了竹榻上,被這聲音驚奇住,才很快離開。

顧一惟實在厭煩自己有這些猜想,他彎下腰,蹬了鞋。隨著他的動作,竹榻嘎吱嘎吱叫得響亮。他索性雙手用力一撐,整個人挪到了床上,竹榻也就只有重重地響一陣就消停了。

靠著床頭牆壁,顧一惟靜靜地翻看了半小時農事書,折了書角做印記,他把書往枕頭邊上一放,熄了燈躺下。

屋裡瞬間暗下來,再過片刻,他的眼睛適應了黑暗,慢慢覺得房裡清亮起來。在極度的寂靜中,他閉著眼睛,先是想到了明天要到貨的大棚鋼架。明天,他得偷偷摸摸回家一趟,將弟弟接上來,讓弟弟幫著他一起到村口卸貨搬運。弟弟已經向父母撒過謊了,說是去看望以前的同學。

顧一惟忽地迷茫,他這樣能守多久?他這樣躺在角落裡,名曰創業,創業的計劃書寫得順暢,可每天都在為計劃不到的各種層出不窮的問題殫精竭慮,傷了痛了渴了餓了,無人過問,他真地能在這遠離繁華的山腰腰裡找到出路嗎?

顧一惟思慮重重,卻從不會輾轉反側,這也是搬上來後被迫養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