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清晨,江逸雲早早起床,開窗時注意到一個少女背對著他蹲在海棠花下,用花枝在地上划著什麼東西。不知為什麼,看到她,江逸雲就有一種奇特的感覺,只覺太陽一旦升起,她就會像晨曦一樣融進陽光之中。他開門出去。門吱嘎一聲,驚動了那少女,她立即飛也似地逃走了。江逸雲只道是店主的女兒,也沒放在心上。經過海棠花下,才發現地上寫滿了“江逸雲”三字,他的心跳了一下,回想那少女的背影很是熟悉,但一時間想不起是誰。而病人又已在門外候診,只得作罷。
忙了七八天,經他救治的病人已有上百人,城中各大藥鋪存貨均已告罄,偏偏有幾位病人得了頑症,需要幾味名貴藥材,聽說百里外的玉郎山中多產藥草,他便決定進山採藥。
他縱馬疾馳,奔出古城,看見一個揹著藥筐的少女坐在路旁,拿著樹枝在地上劃來劃去。他心裡突然感到一陣奇怪的興奮之情,身不由己地走過去,看見滿地都寫著“江逸雲”三字,忍不住驚訝地喚了一聲:“姑娘……”那少女猝然回頭,他看得真切,這一驚非同小可,失聲道:“你……你怎麼在這裡?”
雪拂蘭滿臉通紅,囁嚅道:“我一直跟著你。”江逸雲倒抽了口冷氣,沉聲道:“你怎麼能貿然離開侯府,你知不知道這有多危險!”雪拂蘭輕輕道:“我知道。”飛快地瞥了他一眼,忽然扭轉了頭,嗓音低得幾乎聽不清,“可我怕再也見不到你……”
江逸雲心頭一震,目不轉睛地望著她略顯消瘦的臉頰——顯然她這一路並不輕鬆——心裡湧起一陣感動之意,笑道:“我有什麼好,值得你這樣大老遠跟著……司侯爺知道你出來麼?”
雪拂蘭道:“不知道,我為什麼要讓他知道?”江逸雲沉著臉道:“怎麼能這麼說,你娘把你交給他照顧,他就得負責任。你就沒想過你這樣不告而別,會讓他擔心?”雪拂蘭很是委屈,吶吶道:“我……我給他留了封信,他看了以後就會放心的……”
江逸雲嘆了口氣,道:“他不會放心的,他怎麼能放心?”
雪拂蘭笑嘻嘻道:“那怎麼辦,難道你要我現在回去麼?你放心讓我一個人回去麼?”江逸雲一愣,苦笑道:“你為什麼非得跟著我呢?”雪拂蘭臉兒又是一紅,看著他輕輕道:“我想見你……”
江逸雲臉上露出一種很奇怪的表情,道:“真的麼?”
陽光透過樹葉,對映到雪拂蘭臉上,她認真地點點頭。江逸雲眼裡流露出無法掩飾無法剋制的愛憐之意,握住她的手,雪拂蘭抬頭看著他驚異而又溫和的面容,他注視她的目光是那麼親切,那麼溫存,他從來都是那麼剋制,那麼冷靜,那麼彬彬有禮,但此時此刻她如此真切地在他眼中看到了柔情,如此深切地感到了他雙手的握力。一種暖洋洋的令人透不過氣來的感覺,霎時傳遍她全身。她的頭有些發燒,思緒紛亂如麻,微微顫抖著,幽幽道:“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在乎你,我老是想著要見你,要讓你看見我……哪怕隔得老遠看你一眼,只要知道你平平安安的,我就覺得很開心了……”
江逸雲凝注她半晌,神情溫柔沉靜,微微一笑道:“來吧,我們走。”輕輕將她抱上馬,柔聲道:“坐穩了……”雪拂蘭的心顫抖起來,回眸一笑,悄悄說道:“放心吧,我會騎馬……”
看到她如此明媚的笑容,江逸雲心旌盪漾,忽然想到那夜轉瞬即逝的叩門聲,猶豫了一下,輕輕道:“你告訴我,那天晚上來敲門的人是不是你?”雪拂蘭臉頰緋紅,低頭不語。
江逸雲柔聲道:“為什麼不等我來開門,你就走了呢?”
雪拂蘭有些不安,輕輕道:“我怕打攪你休息……何況,何況,當時那麼晚了,我不知道你會怎麼看我……我……我害怕……”
江逸雲完全可以聞到她呼吸時遼靜的芬芳和說話時口中的幽香,心跳起來,出神地注視著她,恍惚只覺她並非塵世中人,那一種飄忽,那一種空靈,都宛如來自別的世界。
穆猶歡駐足迴廊之中,冷峻的臉上流露出少有的敬畏之色。緊閉的房門無聲開啟,門後飄出一個模糊的嗓音:“王爺有請。”他閃身進屋,房門又輕輕掩上。
一架巨大的屏風將屋子隔成兩半,屏風上畫著傲霜欺雪的寒梅,屋內清香四溢。
他躬身朝屏風後那個巋然不動的人影拜了兩拜,眼角瞥見屏風後還有一個婀娜的倩影,心中明白,靜靜地垂下頭。無論置身於何地,總有一扇屏風將他和那個發號施令的男人隔絕開來,多少年來,他總是站在屏風外,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屏風後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