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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部分

裡奇進來的時候,花白鬍須的長者抬起頭說:“進來吧!是時候了。”

“你把卡士巴帶來了嗎?”花白鬍須的長者轉問拿鵝毛筆的長者。

“帶來了,拉比。”拿鵝毛筆的長者回答。

拿筆的長者轉向裡奇繼續說:“我是猶太法學家,按照慣例,本應該由原告自己帶書寫工具和羊皮紙的。可是在這個時代,誰還記得?作為見面禮,我將我的筆和羊皮紙送給你。不過呆會兒你得將它們再借給我,我好把文書籤完。”

“好的,呃,好的。”裡奇嘴上答應著,心裡卻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拉比說話了:“難道你不是猶太人嗎?卡斯曼先生?”

“我不是。”裡奇回答。拉比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裡奇卻覺得這個時候說自己不是猶太人似乎不是太好。

“我們開始儀式吧。”拉比說,他清了清嗓子,“我們注意到你希望離開和你共處一體的莫瑟·格雷克。如果是這樣的話,請你說出來。”

“你說得對,”裡奇說,“我想和莫瑟·格雷克分開。”

拉比將裝契約的小包袱開啟,並暗示裡奇要跟著他讀。

“莫瑟·格雷克將他的身體賣給了我,我將完全擁有這個身體。但是手術之後我並沒有完全擁有這個身體。在我進入這個身體之後,格雷克仍在裡面。儘管如此,在他為自己安排後路的時候,我還是允許了他暫時滯留在這個身體裡。現在應該是他把地方騰出來的時候了。”

裡奇讀完了那段話。他聽到鵝毛筆在羊皮紙上寫字的沙沙聲。

“因此,”拉比說,“我,斯繆爾·沙考夫斯基拉比以國家和聖會的名義,要求你——莫瑟·格雷克告訴我們:你在這兒。”

“我在這兒,拉比。”格雷克說,“但我不是個信徒,我甚至不信上帝。”

“你不是被上帝束縛了,而是被傳統束縛了。”

“是的,拉比,既然我在這裡,我承認。”

“我命令你離開你的身體,用你堅定不移的行動履行你的諾言,離開這已不屬於你的身體!”

“我當初做決定時的心情是複雜的,”格雷克說,“那樣的生活讓我感到沮喪,但現在這樣半條命的生活也好不到哪兒去。”

沙考夫斯基拉比說:“現在我要在這文書上簽字了,莫瑟·格雷克,在我用這鵝毛筆寫完最後一筆之後,你將會消失。到時候,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吧。”

猶太法學家將筆遞給拉比,將羊皮紙攤好。拉比開始寫他的簽名,慢慢地、一筆一畫地寫著。

裡奇想起了以前的一幕幕。他記得自己還沒來得及問格雷克關於尼采和加謬的事情,聽他上次說的,這兩個人似乎都很重要。還有雅各布——那個在飯店打工的翻譯兼代理出版商。裡奇知道,如果僅僅是他自己了,他是絕對不會再去萊斯頓飯店的。他肯定會對自己說:“那個代理出版商什麼都算不上,一個在猶太餐廳打工的羅馬尼亞服務員在美國的出版界能幫自己多大的忙呢?”他也可能再也見不到索羅門了。就算是見到了,又有什麼好說的?他想了解索羅門的生活,可是如果知道自己和格雷克的死去有關,索羅門還會和他說早些年的美好時光嗎?還會告訴他黑人是如何成為猶太教徒的嗎?

當然,格雷克沒什麼好抱怨的,要怪也只能怪自己。是他自己把自己送上了死亡之路。可是,在他自殺的計劃沒有順利完成的時候,一直順著他的意願並且幫助他直到自殺成功是一個好朋友該做的嗎?是不是連一個富有同情心的陌生人也應該幫助格雷克去完成他的自殺計劃?而這個自殺計劃可能並不是那麼的理智。

裡奇想到了自己的家庭——那個支離破碎的、缺乏相互溝通的家庭。母親去世了,父親也於幾年前在亞利桑那州一家高階養老院去世了。只剩下一個在瓦薩學院攻讀圖書管理學的妹妹。可他好久沒有見過她,他們也從不聯絡。

而在這個新的家庭,在由格雷克和他的朋友們(當然也包括裡奇他自己)組成的大家庭裡,生活是多麼奇妙、刺激的經歷啊!一旦他趕走了格雷克,他將不得不放棄這一切。

裡奇下意識地要放棄這次儀式。他要求取消這次驅魂儀式。他認為這個身體有足夠的空間容納他自己和格雷克的靈魂。

拉比簽完了他名字的最後一畫,然後抬起眼皮看著裡奇。

“喏?”拉比說。

拉比打了一個手勢,所有的蠟燭都熄滅了。眼前的一切霎時間變黑了。裡奇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噢!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