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說難也不難,說易也不易,皆在楚大人的一念之間。”塵芳盯著他,緩緩道:“我要你離開雍王府,這貝子府中一應差事,由你任選。到那時,劍柔既不用離開我的身邊,你們夫妻又可朝夕相對,豈不兩全其美?”
楚宗聞言,冷下臉道:“忠臣不事二主,想我頂天立地一男兒,怎能為了兒女私情,易主而侍。此事實難從命,奴才就此告辭了。”
見他毫無猶豫地跪安離去,劍柔蒼白著臉,上前呵斥道:“你——站住!”
楚宗身形一頓,轉過身無語地望著她。
“好一個忠臣不事二主!那我又豈能離開主子,反隨你入雍王府為家奴?”劍柔冷冷道,顫抖著自頭上拔下支金簪,狠狠砸在地上道:“還給你,用你主子賞的銀子買的東西,我不希罕!”
“你——”楚宗鐵青著臉,沙啞道:“未想你竟是這般無情無義的人!”
“你我也只是各為其主罷了。”劍柔撇開臉,哽咽道:“自此後,咱們橋歸橋,路歸路,再也無瓜葛了!”
“好,很好!”楚宗看了眼孤零零躺在地上的金簪,冷笑道:“我算看錯你了!自此後,咱們便是從不相識的陌生人!”
“楚大人走好,那奴婢就不送了!”劍柔冷澀道,倔強地瞪著他負氣離去,隨即捂著臉也跑了出去。
塵芳拍案起身,見綿凝上前欲言又止,便擺手道:“我意已決,你也休得多言。”
綿凝自知多說無益,只能低嘆了聲道:“早知今日,還不如不知道的好呢。”
午膳後,塵芳正在房中徘徊噓嘆,忽聽得一個小丫頭走進來問綿凝道:“劍柔姑娘正在院子裡架了火盆燒東西呢,是姐姐讓燒得嗎?”
綿凝一愣,隨即看了眼塵芳,放下手中的針線,怏怏道:“我去看看,那丫頭不知又在做什麼傻事呢?”
綿凝走出房,見劍柔蹲在角廊下,將地上的一攤書信,往燒旺的火盆裡丟去,頓時火光高竄,燒黑了的紙灰在空中紛亂飄舞。
“你這是做什麼!”綿凝上前一把搶過她手中殘存的書信,道:“你平日裡不是最寶貝這些的嗎,沒事就愛拿出來念念,怎得就都燒了呢?”
“既然分了手,留這些個爛字紙的做什麼!”劍柔拍著手,笑道:“要斷就斷的乾淨,一了百了的方好。”說罷,伸手又想拿回那書信,綿凝執意不肯,兩人一時糾纏起來。
劍柔扯著書信的一角笑道:“這倒奇了,明明是我的東西,要留要燒,任憑我處置,你急什麼?”
綿凝將書信揣在懷中,望向正房處,道:“急得人不是我,真正心裡焦急的人在那裡!”
劍柔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卻見塵芳默默地站在窗下,烏黑的眼眸中似凝著層水霧,黯淡地望著自己,眼眶一紅,正欲開口,卻見塵芳將窗戶猛地關上,一時不知所措地愣在了原地。
胤禟走進屋,解著外衣嚷嚷道:“都入秋了,這日頭卻還這般毒辣,我從府門走到房裡,才幾步路,便又溼了一身衣服。”
將衣服丟給丫鬟,胤禟穿著身雪紡的中衣走到床邊,摟著倚在床上看書的塵芳笑道:“還是你好,躲在家裡清淨。今日倒有精神,前幾日我這時候回來,你不都在午睡嗎?”見她倦怠不語,又瞟了眼她手中的書道:“近些年,你倒是對佛經多有涉獵。不過,紅塵中人還是少看些這個為妙,以免走火入魔,斷了俗念,那豈得不償失。”
塵芳放下書,看著他幽聲道:“素日我都道人心叵測,慾念橫流,可如今看來,我更是不堪。”
“又怎麼了?對了,我正想問你呢?”胤禟疑道:“適才走進來,見劍柔站在日頭下,硬是不肯進來。是她做錯事了,在那裡受罰嗎?”
“不是。”塵芳沙啞道:“做錯事的人,其實是我。己所不欲,勿施予人。自己不得圓滿,卻還要拖累於她。我——實是可惡!”
胤禟瞅著她紅腫的眼,良久方道:“你們主僕之間的事,我不清楚。可我見你傷心,見她自責,心中實在是不忍。梅兒,這世間最難得的便是緣分二字,夫妻之緣,父子之緣,母女之緣,甚至主僕之緣,都是定數。同是一杯茶,有人覺得苦,有人覺得甘,也有人覺得澀,一切皆在自己,不是嗎?”
“既是如此。”塵芳握住他項上掛著的玉佛,抬眼問道:“若今日你所遇見的,便是明日會取你性命之人,那又該如何是好呢?”
胤禟一怔,隨即反握住她的手,劍眉高挑,勾著嘴角冷笑道:“那我倒要拭目以待,看看他是如何翻雲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