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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部分

說夏完淳與其岳父錢枬被抓,很是得意,便想親自勸降這翁婿二人,此舉不僅能為滿清主子招納“人才”,又能給自己臉上貼“慈德”金粉。

南京舊朝堂上,洪承疇高坐,喝問下面被提審的夏完淳:“汝童子有何大見識,豈能稱兵犯逆。想必是被人矇騙,誤入軍中。如歸順大清,當不失美官。”

夏完淳不為所動,反問洪承疇:“爾何人也?”

旁邊虎狼衙役叱喝:“此乃洪大人!”又有獄吏在其旁低聲告之:“此乃洪亨九(洪承疇)先生。”

夏完淳佯作不知,厲聲抗喝:“哼,堂上定是偽類假冒。本朝洪亨九先生,皇明人傑,他在松山、杏山與北虜(滿清)勇戰,血濺章渠,先皇帝(崇禎帝)聞之震悼,親自作詩褒念。我正是仰慕洪亨九先生的忠烈,才欲殺身殉國,以效仿先烈英舉。”

獄吏們此時很窘迫。洪承疇在上座面如土灰。

上來一個胥吏,厲聲叱喝夏完淳:“上面審你的,正是洪經略!”

夏完淳朗聲一笑:“不要騙我!洪亨九先生死於大明國事已久,天子曾臨祠親祭,淚灑龍顏,群臣嗚咽。汝等何樣逆賊醜類,敢託忠烈先生大名,穿虜服虜帽冒允堂堂洪先生,真狗賊耳!”

洪承疇汗下如雨,老狗嘴唇哆嗦,小英雄字字戳到他靈魂痛處,使得這個變節之人如萬箭穿心般難堪、難受。食祿數代之大明重臣,反而不如江南一身世卑微的十六歲少年,真讓人愧死!(類似故事也發生在同吳易一起被抓的“白頭軍”領導人孫兆奎身上,他被押南京後,也是洪承疇主審。面對拖著條“豬尾巴”的清朝“總督”,孫兆奎輕蔑地笑問堂上洪大人:“我們大明朝也有一個犧牲的先烈叫洪承疇,您不會與那位大人同名吧?”狠狠羞辱了這位大漢奸。)

忽然,一旁因久受嚴刑而不支的夏完淳岳父錢枬忽然一聲倒地,匍伏不起。夏完淳見狀,忙上前扶起岳丈,厲聲激勵道:“大人您當初與陳子龍先生及我完淳三人同時歃血為盟,決心在江南舉義抗敵。今天我二人能一同身死,可以慷慨在地下與陳子龍先生相會,真真奇大丈夫平生之豪事,何必如此氣沮!”

聽女婿如此說,錢先生咬牙挺起,忍耐奇痛。

洪承疇默然久之,只得揮揮手,今士卒把二人押回牢獄。然後,上報清廷,擬判處夏、錢二人死刑。

上述種種歷史的細節,不見於滿清御用奴才文人“官修”的史書。而是出於被乾隆帝“御封”為“貳臣”的明末大才子屈大均著作《皇明四朝成仁錄》中。

這位苟全性命於亂世的投機文人,自身道德深玷大汙,但他內心中對全忠全義的英雄,也不由自主流露出熱切的渴慕和深刻的崇敬。

深知自己來日無多,夏完淳在獄中寫下了他那篇流傳千古的《獄中上母書》,派人轉送老家的嫡母盛氏與生母陸氏:

不孝完淳,今日死矣!以身殉父,不得以身報母矣!

痛自嚴君見背,兩易春秋(嚴君:對父親的敬稱。見背:去世)。冤酷日深,艱辛歷盡。本圖復見天日,以報大仇,恤死榮生,告成黃土。奈天不佑我,鍾虐明朝,一旅才興,便成齏粉。去年之舉(指自己於前一年入吳易軍抗清。他兵敗後,隻身流亡,歷盡艱危),淳已自分必死,誰知不死,死於今日也!斤斤延此二年之命,菽水之養(指對父母的供養。《禮記·檀弓下》:“啜菽飲水盡其歡,斯之謂孝”),無一日焉。致慈君託跡於空門,生母寄生於別姓,一門漂泊,生不得相依,死不得相問。淳今日又溘然先從九京(九泉),不孝之罪,上通於天。

嗚呼!雙慈在堂,下有妹女,門祚衰薄,終鮮兄弟(意思說家門衰落,福澤淺薄,又無同胞兄弟)。淳一死不足惜,哀哀八口,何以為生?雖然,已矣!淳之身,父之所遺;淳之身,君之所用。為父為君,死亦何負於雙慈?但慈君推幹就溼(推幹就溼:是指母親把乾燥處讓給幼兒,自己睡在幼兒便溺後的溼處。形容為人母者養育子女的辛勞。語出《孝經·援神契》:“母之於子也,鞠養殷勤,推燥居溼,絕少分甘”),教禮習詩,十五年如一日;嫡母慈惠,千古所難。大恩未酬,令人痛絕……

嗚呼!大造茫茫,總歸無後。(倘若)有一日中興再造,則廟食千秋(享受廟祭),豈止麥飯豚蹄(指祭祀一般死者的食品)、不為餒鬼而已哉……

兵戈天地,淳死後,亂且未有定期。雙慈善保玉體,無以淳為念。二十年後,淳且與先文忠為北塞之舉矣。(出師北伐,驅逐滿清。這句話意思是講自己死後再度轉世為人,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