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重九一手抓住她的肩膀。
她被迫轉身,無奈地看著他們。突然想到什麼,她哦了一聲,從隨身的旅行包裡掏出一條圍巾,笑著說:“上次給阿姨織了一件毛衣,多的線就給你織了圍巾。我把那顆紐扣縫在上面,你看看。”
接過圍巾,沈重九粗略看了眼,白色的扣子縫在紅色圍巾的邊角上,很漂亮。
“明年冬天就可以用了。到時我、一路,我們大家一起過聖誕節。記得我的話,好好照顧阿姨。”
看了他們一會兒,她後退兩步,手放到車門上。
他的腦中又出現了那一幕。被重重斷石壓著,只有頭頂一處拳頭大的裂縫裡透進光。他喊著:“爸爸、媽媽!”而他們只是蹲在洞口看他,說了幾句無用的安慰後,不顧他的哀求,果斷離去。
回憶的畫面與眼前的情景重疊,他的手無意識地握緊。“姐!”他大叫一聲,奮力追上去。
剛坐進車裡的白可被他的突然靠近嚇了一跳。
“姐,你不能走。”他再度抓住她的肩,恨不得就這麼把她提起來。
“紅酒,你不要任性。”白可掙扎道。
“你不能走,你……”沈重九說著,忽然看了看陳敏,猛地轉過來說,“我媽病了,她得了胃癌!”
“胃癌?”白可睜大眼睛。這兩個字像刺一樣扎進她心裡。
如果不是因為胃癌,她和他也不會分開。這一路走來,她不是沒有害怕的時候,不是怕他不要她了,而是怕他被疾病折磨得失去希望。誰知道帶走他的那個所謂的哥哥,會不會像她這樣無怨無悔地照料他。
正因為對疾病帶來的痛苦太瞭解,她無法選擇漠視並離去。
何況她還是她親弟弟的母親,她怎能讓他和她一樣成為孤兒。
再度回到家中,她對陳敏傾注了所有不能對媽媽盡到的孝順,為她洗衣做飯,端茶送水。隨著陳敏日漸“虛弱”,她晚上開始睡不踏實,不停地做夢,夢到媽媽夢到船艙,她們在海上日夜飄蕩,怎麼都看不到岸頭。以至白天她精神恍惚,連續幾次把“阿姨”叫成了“媽媽”。
這時,沈重九總會抬起頭看她,好不容易玩到最後一關的遊戲就在他愣神中輸掉。
日子一天天過去,轉眼到了五月,又是一年花開時。
陳敏吃了些藥,病情得到控制,白可又動了想走的念頭。在沈重九授意下,陳敏開始了吐血的環節。
然而她的表演越來越力不從心,在白可心痛自責的眼神下,她第一次對自己的演技失去信心。
這些天來的點滴她都看在眼裡,這個只與她相處一月的女孩子是她見過的人中最不可思議的。單純、善良,這些詞都不足以形容。
但有一個詞,是她日後對別人講述這個故事時必定要在她名字前加上的定語——孤勇。讓人心疼得總想抱抱她,為她承擔些什麼,雖然你知道,她只會笑著說不用,接著獨自上路。
隨著吐血的次數增多,她明顯感覺到白可的神經越繃越緊。
在白可第三次叫沈重九去買藥而沈重九沒有動時,她心裡的那根弦繃斷了。
“別玩了!”白可一把奪過沈重九手裡的遊戲機。
沈重九不滿她無緣無故忽然發如此大的脾氣,也吼起來:“我玩遊戲關你什麼事!”
“阿姨病得這麼嚴重了,你怎麼能無動於衷呢?”白可氣得把遊戲機砸到地上。
看著摔裂的機子,沈重九一甩手,咬著牙說:“她病就病了,死活也跟我沒關係。”
“你怎麼能這樣!”白可尖叫著,狠狠捶打他的胸口。
未及陳敏上前阻止,沈重九便把白可推開,用力過猛,白可摔倒在地上。自知過分,但礙於面子,他剋制住想去扶她的衝動,僵立在原地。
從輕輕啜泣到嚎啕大哭,白可抱著膝蓋,無助地蜷縮起來。
見此狀況,陳敏跳下床,跪到白可身旁安慰她。沈重九受不了良心的譴責,放軟態度,蹲到她腳邊。
“喂,別哭了。”他搖了搖她的膝蓋,語氣不耐得好像他才是受了委屈的那個。
哭聲沒有停止,她那種哭法讓人懷疑她的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
陳敏並沒有勸她,她規律地輕撫她的背,為她順氣。她知道她太累了,之前經歷的那麼多事是她這個活了半輩子的人都不一定能承受的,何況只是個二十出頭的女孩子。
沈重九和陳敏都不再說話,屋子裡只剩下白可的哭聲。
許久,一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