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入髓,豈止是思之如狂而已?
“那咱們走吧!咱們也得出去迎上一迎!”沈鉞說著,腳步便是跟著一動。
“大人!”沈忠卻是面露遲疑,“寧王和朱景雩他們……”
沈鉞的神色幾不可察地微微一沉,臉上的笑容也跟著一斂,“先去迎夏大將軍入城再說!大事底定,再來清算,不遲!”
那一個“不遲”,從沈鉞嘴裡說出,沈忠能感受到當中的森森寒意,而遠處,在暗衛護持下,進到一所民宅中的寧王父子更是覺得背脊微微泛涼,只是眼下他們的處境,這背脊不泛涼才奇怪呢。
“怎麼回事?”早早就被人秘密接到此處的耿夫人見他們父子被人護持著進門來,很有些狼狽的樣子,那些暗衛則如臨大敵。
一進得門來,便是四散開來,手裡的兵刃都緊緊抓在手中。
朱景雩面上倒是不顯,寧王卻是面色鐵青。
耿夫人一看,心下便不由得“咯噔”一沉,忙迎了上來。
寧王面沉如水,抬手輕輕一揮,那些暗衛立刻會意,退出了屋去,整個屋子裡轉眼便只剩下了他們一家三口。
寧王一直堵在胸口的那口氣終於是再也忍不住,驀地抬起頭,目光如炬盯向朱景雩道,“老三,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父王說什麼?難不成……是信了方才乾和帝的挑撥離間?”朱景雩挑起眉,容色淡淡,沒有憤怒,也沒有詫異,平靜得波瀾不驚。
寧王卻平靜不了,驀地抬手便是朝著手邊的案几用力一拍,“老三,你父王不是傻子。整個京衛和五城兵馬司的人馬都交給了你,那是父王信任於你,可叛軍卻那麼輕易就攻進了南門,這當中當真沒有你什麼事兒嗎?還有……你早前派人在找從前先帝在世時,在身邊伺候的榮公公,我當時不知是為何,直到我瞧見了方才我那位好皇兄出現……”此時寧王口中的“先帝”自然不是乾和帝,而是真正的先帝,乾和帝和寧王已經仙逝數十年的皇父。
“景雩啊景雩,你還真是我的好兒子,打了一手好算盤,可你卻忘了,我才是你的親爹。你以為,你那位皇伯父沒有子嗣,你來這麼一出,幫著他,他就一定會將位子傳給你了?就算他果真傳位於你,你以為不是親父子,你這儲君之位又能坐得安穩自在?再說了,還有夏長河,還有沈鉞呢,他們能容得下你這般算計?不管他們許給你什麼,終是一場空。”
寧王真是氣得肝疼。
本來以為觸手可及的東西轉眼便如夢幻泡影,如何能夠不氣?
更氣的,卻是自己親生骨肉的背叛。
有那麼一瞬間,寧王真是恨不得親手掐死了眼前這不孝子。
他既早懷疑乾和帝就被人藏在宮中,為何不告知於他?若是他找到那個榮公公時,能夠告知,他們順著密道,找到乾和帝,將之拿捏在手中,夏長河和沈鉞縱使有滔天的本事,那也逃不脫一個亂臣賊子的罪名,又何以會有今日之禍?
成了亂臣賊子,如同喪家之犬般只能逃和躲的,是他們父子。
耿夫人在邊上聽得心驚,微微變了臉色,卻不過一瞬,便是打迭起笑容道,“殿下說什麼呢,這怎麼可能呢?景雩他不會做這樣的事兒的。”
寧王抿緊了唇,對著耿夫人,到底沒有口出惡言,卻是別過頭去,不理睬。
耿夫人臉上的笑容越發勉強,終至是掛不住了,抬手去扯朱景雩的衣袖,道,“景雩,你說話!快跟你父王說清楚,那都是誤會,你們是親父子,你沒有理由做這樣的事兒,你快說啊!”
朱景雩卻是看也沒有看耿夫人一眼,只是抬手,漠然地將她揪在自己袖口上的手扯落下來。
“父王居然什麼都知道,說到底,還是孩兒小看了父王……父王怨孩兒不肯將事情告訴您,可父王又何嘗信任過孩兒?若非今日逃這一回,孩兒尚且不知,父王居然早就留好了後路。”
密道是他從榮公公處問出來的,不只一條,所以,他能找到躲在個廢棄冷宮密室中的乾和帝等人,也能帶著父王從太和殿逃出來。可安然脫身到此處,卻全仗著寧王一早的安排,這些安排,寧王又何曾對他吐露過半句?
所謂父子,便是這般互相防備,互相埋怨,又有什麼意思?
朱景雩薄唇一勾,冷誚地笑了。
然而那一句話落在耿夫人和寧王耳中,卻恍若一記驚雷,這一句話,無疑是承認了寧王方才所說的那些事,果真是他所為。
耿夫人深受打擊,臉上最後一絲血色褪盡了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