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底八月初,入宮和太后娘娘說完話,我們就可以出京了?”
晏容時想了想:“按常理來說,是的。但入宮覲見,會遇到各種意料之外的事。比方說,太娘娘娘喜愛你,想要留你住幾日。”
應小滿:!!
義母緊張得連剝橘子的動作都停了。
晏容時接下去道:“太后娘娘雖說平易近人,但宮裡不是輕易住得的。真遇上了,還是能推就推掉的好。”
應小滿:“……怎麼推?直接說我不願意,不太好吧。”
“唔,是不太好。需得委婉拒絕。過幾日我教你幾句常用的答話。”
晏容時想了想:“慶功宴當日我也在宮裡。雖說男女賓客不同席,我這邊拖住雁二郎,太后娘娘那邊的變數便少了七分。實在情形不對,十一郎可以過去幫你。”
事情如此定下。
晏容時這些日子忙得腳不沾地,這邊交代完畢,天色還沒全黑,他起身告辭。
應小滿把他送出小院外。
心裡雖然下了決意,口口聲聲篤定地說“應家要儘快離京”,但周圍無人,晏容時提一盞燈照亮前路,燈下眼見著兩個並行身影走著走著,自然而然地越挨越近……
等應小滿沿著清幽小路把人送出百來步時,已經手挽著手了。
“知道你義父臘月裡過世週年,你想在墳前盡孝,我不攔阻你。”
晏容時左手提燈,右手攥著心愛的
小娘子(),語氣和緩地勸說:但冬日車馬難行?()_[((),何時打算回京?總得提前安排起來。”
應小滿答得很乾脆:“安排好了,肉鋪子門面的賃金給付到二月。”
晏容時遞來個啼笑皆非的眼神:“這就算安排好了?你帶著母親阿妹回老家去,把我扔在京城裡過年?”
應小滿:“其實有打算的,就不知你——”
話說到半途時,身後傳來一陣清脆的開鎖聲。
朦朧月色照亮附近一排清靜小院。兩名大理寺差役開啟銅鎖,押解出小院裡的晏八郎。
兩邊隔著百來步距離、兩邊都有燈籠,雖說瞧不清楚面目,但彼此相熟,憑身形都能認清來人。
“八郎。”晏容時若無其事打招呼,“最近睡得可好?浮生難得半日閒,你歇了三個月,我看你氣色不錯。”
晏八郎臉色難看得很。
偏偏官差押解著他過去晏容時那處。晏八郎走到面前時,糾結片刻,還是擠出一個笑容,勉勉強強行禮:
“阿兄謬讚。”
走近幾步,也就看清了他家阿兄身側的小娘子。
應小滿晚上當然不戴斗笠,如水月色映在肩頭,她站在朦朧夜色裡,整個人似乎籠罩了一層光,彷彿天外駕雲偷入凡間的小仙子。
晏八郎眼神一動,留意到兩人交握的手。
他登時露出古怪的神情,恍然裡隱含欣慰,飛快瞥了眼應小滿,又迅速轉開視線。
裝作兩人不認識,只跟晏容時故作熱絡地寒暄幾句,句句都是“悔不當初,痛改前非”,不著痕跡地又掃一眼應小滿,這回欣慰裡帶讚賞鼓勵,滿意地跟隨官差離去。
應小滿:?
她納悶地低頭看一眼自己和七郎交握的手。
晏八郎該不會以為,自己聽從了他的勸告……在施展美人計?!
“怎麼把他放出來了?”應小滿恍然裡帶氣憤,這廝賊心不死,還在心裡算計著七郎吶!
“心術不正的人,就該關個十年八年的。”
“只要能戴罪立功,放出來也無妨。”晏容時往前走幾步,漫不經意說:
“畢竟八郎手裡沒了人也沒了錢,又背上個夥同外人謀害兄弟的惡名,再翻不出浪花。想要出人頭地,只能指望著官場升遷這條路了。放出來繼續做事,他的政績考評在我手裡,八郎……唔,其實人挺能幹。我那裡堆了不少事等著他。”
應小滿走出幾步,沒忍住低頭,撲哧,樂了。
七郎自己都忙成個陀螺,哪會憐惜八郎這個倒黴兄弟。晏八郎落在七郎手裡,以後大晚上地想要對月傷春悲秋,吟詩念詞,只怕都再不得空了……
半途打了個岔,兩人繼續往前走出幾百步,在月下依依惜別。
應小滿終於說出心頭翻滾許久的那句話。
“七郎,我們最晚可以等到八月底。若你這邊得空……跟我回一趟老家,去我爹墳前拜一拜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