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低聲咕噥著:
“蔫兒壞。”
——
三更子夜前後。
大理寺關閉的兩道黑漆大門從裡開啟。
老門房提燈顫巍巍在前頭引路:“殿下,晏少卿,天晚了,當心腳下。”
晏容時溫聲道謝,和十一郎趙啟甄兩人並肩跨出門來。
這兩日案情大有進展,十一郎陰霾多日的面孔難得露出一點笑意。
“還好抓捕得及時。”十一郎感慨說:“下頭這些小官暗中勾結,盤根錯節,實在了得。”
“確實。”晏容時道。
卞評事就在大理寺任職。如果抓捕得慢一步,叫他搶先把周家失火之事透露給拘押的周胖子,再以好友的身份挑撥幾句,禍水引去別處,叫周胖子含恨亂咬旁人,這一條線便斷了。卞評事自己也可以輕鬆脫身。
所幸抓捕得及時。周胖子那邊供出了不少口供,卞評事也下獄抄家。
京城物貴,崇尚奢華。六部下屬的眾多低品階官員,每月拿回來的俸祿不上不下,維持溫飽易,維持體面難。
許多小官在京城多年,熬到四五十歲都沒能買下一處屋宅,拖家帶口住在賃屋裡。
偏偏京城處處繁華,高門貴胄揮金如土。
蝦有蝦道,蟹有蟹道。六部主管庶務的小官們便各顯神通,各尋生財之道。
周胖子主管刑部庫倉,時不時弄點庫倉裡囤積的好貨出去賣,賬面上以“鏽蝕”、“耗損”銷賬。把巡檢、
看守庫倉的幾名官員小吏挨個打點妥當,你好我好大家好,大開方便之門。
後來認識了大理寺的卞評事。
卞評事負責文書交接,隔三差五移一批大理寺收繳的贓物到刑部庫倉入庫。
贓物實打實地裝車運來刑部,兩邊對賬時,各自大筆一揮,每車便有幾件物件從賬面上無聲無息消失。
周胖子供證說:“東西我沒過手。總之兩邊賬面做齊,卞評事自己找路子出貨,我坐在家裡收錢。合作四五年了,沒出過事。”
“大理寺和刑部是清水衙門。值錢的贓物早就由官府發賣了,入庫的都是些不值錢、賣不動的物件。我們過手的俱是小錢。兵部每年記錄的‘鏽蝕’、‘耗損’,‘老舊不堪用’;工部每年的‘運輸耗損‘,‘物料耗損’,那才叫一大筆。”
十一郎抬頭看天色,子醜交接,街上酒樓都關門了。
“去我府上喝幾杯?明早去兵部查賬。看看歷年‘鏽蝕’、‘耗損’,‘老舊不堪用’的軍械,到底有多少數目,究竟流去了何方。”
晏容時笑看好友一眼:“喝你府上一杯酒代價不小。明早直奔兵部查賬,只怕十天半月都出不來。你等著。”
他示意旁邊牽馬的隋淼跟去幾步外,問起應家的情況。
“今天送過去的東西收了麼?”
隋淼如實回稟:“今天送去的幾樣東西,十包藥,熬藥的爐具,鮮果子提盒,應小娘子都如數收了。帶話說謝謝郎君。”
“收下就好。”晏容時抬頭看看月過中天的深夜天幕。今晚去不成了。
“明日應家可有什麼安排?”
隋淼:“阿織吃完西瓜,出帳子歸還匣子時,提起應小娘子明天要帶她去大相國寺耍。”
“大相國寺周圍大得很。她打算敬神上香,還是單逛廟會市集?”
“都不是。似乎要去大相國寺旁邊,尋某處酒樓喝酒什麼的……”
晏容時失笑:“帶個四歲的小丫頭去酒樓喝酒?阿織肯定又亂傳話。應家剛遭一場災,多半去大相國寺裡拜佛祈福。”
十一郎還在原處炯炯地等他過府喝酒,喝完了直奔兵部查賬。
晏容時跟十一郎商量:“今夜的酒免了。明早告假半日,下午我隨你去兵部查賬。”
十一郎極詫異:“追查軍械倒賣大案的關鍵時刻,你告假半日做什麼?”
晏容時:“唔,去大相國寺上香。”
——
深夜一輪月色照亮京城各處。
與此同時。
應家帳篷外,有小小油燈點亮。
石鍋升起小火,應小滿往火裡時不時地倒油,助燃火勢。
她在費勁地融銀子。
半融化的銀疙瘩,當中還掏空一個藏鐵疙瘩的大洞,拿去見爹爹在京城的舊友太磕磣。
好歹融成一個完整的銀元寶形狀。拿出手好看,不丟爹爹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