匙,每一把都有十兩上下,壓在手掌中沉甸甸的。
“果然一模一樣?失之毫釐,差之千里。鑰匙若差上一點,便打不開鎖孔了。”
在他對面恭謹長揖行禮的,是一名身穿七品青色官袍的年輕工部員外郎。執學生禮,對鄭相的態度極為敬重。
“八月十五中秋當夜,晏少卿召去工部一名匠工。學生當面詢問過,似乎關係重大,那名匠工不肯多說。但工部冊子確實明確記載,那匠工連中秋都沒回家過,當晚從庫倉取走五斤精鐵,記錄為“大理寺急呼叫”。這筆開支由工部送往大理寺,大理寺已經如數支付了。”
“如此說來,這名匠工連中秋節都沒過,連夜趕工製成的,便是這三把鑰匙?”鄭相仔細比對三把極為相似的鑰匙。
“原物被燒得邊角融化,難為匠工妙手,將鑰匙還原得如此之好。”
他讚歎勉勵了一番工部員外郎,當面將鑰匙收入屜中。
“本相懷疑,表面浮現的兵部武器失竊大案背後,尚有一起大案,和北國奸細另有牽連。”
“武器失竊大案從去年秋冬開始追查,至今難以破案,大理寺或有內奸。此事牽扯重大,關係國本,一切都在秘密追查中。賀生,務必守口如瓶啊。”
名叫“賀生”的年輕工部員外郎露出震驚神色,鄭重應下,退出書房。
書房裡恢復了安靜。
片刻後,陸續幾撥人進出書房,報進不同的訊息。
河童巷謀殺案的舊宅老僕已經洗脫嫌疑,今日無罪放出大理寺獄。
“河童巷兩間舊宅拆成平地,老僕無處可去,人就在巷子裡蹲著。”
鄭相搖頭嘆息:“這老僕乃是老夫當年一位舊友家中人。如今舊友已經不在人世,遺下既聾且瞎的老僕,一把年紀,牽連進命案裡。好在洗脫了清白。老夫這就準備些銀兩衣物贈他。”
報來訊息的幕僚露出敬佩神色,長揖贊說:“鄭相公大仁。”退出書房。
下一撥幕僚帶來了應家的訊息。
“應家肉鋪子上鎖了。據說要提前回老家。”
鄭相又搖搖頭,嘆息說:“老友固執,他這女兒也固執。京城豈不是比老家容易討生活。老夫之前遣人勸過幾句,不聽,還是要走。罷了,隨她們心意罷。老夫這就準備些銀兩衣物贈她們。”
報來訊息的幕僚同樣露出敬佩神色:“鄭相公仁義。”
連續幾撥人離去之後,書房終於徹底安靜下去。
鄭相單獨坐在書房裡,拉開小屜,撥弄了幾下鑰匙。
“晏家麒麟兒。”鄭相微笑自語。
“倒也有三份本事。只可惜,放過餘慶樓最重要的線索,只挖出方響那一窩就匆匆結案。比起他家祖父那老狐狸,終究還是生嫩了點。”
畢竟是年輕人。為了些情情愛愛,為了喜愛的小娘子,把應家乾乾淨淨地摘了出去。供詞裡只見莊九,不見應大碩。
“缺了應大碩就是莊九這條線,不敢往下
深挖應家小娘子手裡得來的鐵鑰匙來歷,呵呵,又如何追查到底呢。這三把精鐵鑰匙,落在晏七郎手裡,終究就是廢鐵而已。”
“一葉障目,不見泰山吶。”
晃動的三把精鐵鑰匙發出清脆的聲響。鄭相把鑰匙收入屜中,悠然背手走出書房,吩咐下去。
“備車。老夫去城西探望老友。”
傍晚時分,天邊飄起小雨。
城西河童巷裡,老僕蹲在地上,渾濁的眼睛瞪眼瞧著面前被拆得乾乾淨淨的一片平地。
蹲了半個月牢獄,他身上還是入獄時那身單秋衣。
有鄰居同情地遞來一件夾衣,比劃著和老僕說:“官府把你家主人兩間舊宅都拆了!別在雨裡蹲著了,去尋個遮雨地界歇歇!衣裳穿起來,凍著了可不好。”
秋雨淅淅瀝瀝,穿著夾衣的老僕依舊蹲在舊宅消失的門口。路過的鄰居們紛紛嘆息。
入夜了。老僕還是動也不動地蹲在原處。
一倆不起眼的樸素馬車拐進河童巷口。
質地尋常的黑布鞋從馬車踩落地面,走過幾道水窪,停在老僕面前。
“老友,別來無恙。”
聲音穩重親和,聽著也有五十來歲了。來人的嗓音分明不大,混在淅淅瀝瀝的雨中,老僕卻應聲抬頭。
泛白翳的渾濁眼睛往上翻,老僕蹲在地上,冷冷道,“你還沒死?”
雨中撐傘的鄭相含笑打量幾眼“老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