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上高懸的一輪彎月逐漸變圓。
轟動京城的餘慶樓查封大案,於八月中秋前夕正式結案,大理寺拘捕敵國奸細八名,涉案官員三十八人,涉案五百餘人,按涉案輕重量刑定罪。
官府邸報公佈了北國奸細據點的訊息。之前哄傳街坊茶肆的種種情愛相關、兩個衙內互相鬥氣、為個小娘子打砸酒樓之類的流言一掃而空。
“餘慶樓的案子結了,七舉人巷的縱火案也跟著破了。”
中秋這天傍晚,義母想方設法用煮藥小鍋弄出幾道拿手菜。
對著逐漸顯露天幕的一輪圓月,義母感慨說:“一個八品的小官兒l,聽說姓卞,叫卞評事。跟巷子西邊的周主簿家平日還是好朋友。為了點錢財事,怎能狠心把周家滿門都燒了呢。”
“不止錢財吧,還有官場前程。而且他自己沒動手,總覺得查不到他頭上。”
應小滿給老孃和自己的杯子裡斟酒,給阿織也倒了杯蜜水。
“卞評事出贓物的路子搭上餘慶樓,跟方掌櫃一來二去混了個相熟。周主簿被抓了以後,書房暗藏的記賬冊子叫他睡不著覺,他就去餘慶樓問辦法。方掌櫃給他寫了個‘火’字。”
“死士一把火把周家燒成平地。卞評事自己無事人般在家裡睡覺。周主簿壓根不知道餘慶樓。這案子能破,簡直老天有眼。”
義母聽得喃喃地念佛,起身去供奉著玉如意和觀音大士畫像的佛龕前頭拜了幾拜。
母女倆對著頭頂一輪圓月碰杯。
“八月十五了。”
“下個月半,咱們頂著頭頂的圓月亮,就該在回家的半路上了。”
“嗯。”
“七郎今晚不得來了罷?他自家裡肯定擺中秋宴席。上回我聽隋家後生說了一嘴,好傢伙,晏家竟有那麼大一家子人。聽說同輩兄弟就有三十六個。吃席敬酒就得半個時辰。”
應小滿抬頭看了看澄月:“他說晚上抽空來我們小院一趟,自家不回了。這幾天他日夜都在官署裡。”
義母納悶說:“案子不是破了麼?怎麼反倒更忙了。”
“餘慶樓的案子和七舉人巷縱火案破了。”應小滿嘆口氣,給阿織夾肉。
“去年秋冬就開始查的那樁國庫武器失竊大案,還壓在手上呢。”
義母也嘆著氣喝了口酒。
“哎喲,這酒滋味好!”
她稀罕地倒了第二杯,拿在手裡打量:“哪家的酒?咱們回老家帶一壺,供去你爹墳上。”
提起供奉去墳頭,義母就沒忍住提起被充作證物的鐵疙瘩。
“記得叫七郎用好了拿回來。你爹那犟驢脾氣,不撞南牆不回頭。鐵疙瘩供去墳上,提醒他怎麼被人騙的,叫他在地下長長記性。”
“我曉得。”應小滿抿了口酒,舔了舔唇角。熟悉的芳馥香味瀰漫舌尖。
“這酒是玉樓春。”
——
圓月清輝灑
向大地。
大理寺官署燈火通明。查辦兵部精鐵武器失竊大案到了最後關頭,相關官員日夜提審人證,查驗物證,翻閱舊卷宗。一場橫跨二十餘年的大案,不知多少人耽擱了中秋團圓之夜。
十一郎的長案在左邊,晏容時的長案在右邊。晏八郎的長案擱在下首。眾多值守官員進進出出。
清輝如水,月光隔窗映照在水磨石地面時,晏容時放下筆,吩咐八郎:“難得八月十五,你先回家去。”
晏八郎從供狀紙堆裡抬頭,露出一雙發青的無神眼睛。
“下官撐得住。下官還可以繼續做事。”
“回去。”晏容時頭也不抬,從案牘中吩咐說:
“你母親在家裡等你。今晚你再不回,你母親定以為我把你害了,說不準明早披頭散髮來官衙敲鼓鳴冤。”
晏八郎的嘴角抽搐幾下。
以他母親的性子,不是不可能。
他放下筆,腳步虛浮地飄出去。
十一郎冷笑:“你這位兄弟的性子,只怕非但不會感激你放他回家過中秋,心裡還怒罵你辱他母親。”
“隨他。”晏容時並不以為意,尋出一份供狀攤開,一目十行地翻閱。
又對十一郎道:“你該回宮了。中秋家宴,缺席不好。”
十一郎確實打算走了。起身離席幾步又走回。
“你自己不走?今晚不回長樂巷了?”
“八月中秋團圓夜。”晏容時淡淡問:“回去長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