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裡的內容不復雜, 僅有三言兩語。 第一句請張傲天給個面子,放了大獄裡的丞相三公子。 第二句夾槍帶棒的威脅,若不放人,後果自負。 第三句許丞相十分賞識你,只要放人,許家願收你為門人,保你官至三品。 要知道,主掌京畿之地的順天府尹,大權在握,朝廷重臣,也才正三品。 究竟放不放人,張傲天拿捏不定。 一旦這次站錯了隊,拒絕許家的要求,日後會遭遇何等的不公,只有天知道。 世上能決定張傲天命運的人,不是許明陽,而是六爺! 小張心裡清楚,自己的一切都來自六爺。 若無馬六,此刻的他沒被雪天凍死,也不過街上一個吹白事的鼓手,飽受世道艱難之苦,平庸無為,一輩子望到頭,哪有今日前途無量的二十歲通判? 遇事不決,找六爺總沒錯。 至於這丞相三公子怎麼入獄的,具體還要說昨日…… 有道是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世道再亂,死得人再多,花柳巷子裡的青樓,家家都有大人物撐腰,不會關門歇業,讓富商權貴們少了醉生夢死的地方。 百姓死不死他們不關心,只要自己開心就好。 這丞相三公子也是這樣想的。 大雪天,百業凋敝,街上人跡罕至,好像一座空城,權貴們能消遣的地方不多。 青樓是個好去處,倒不是非得嫖一下,找個花魁睡一覺才開心。 偶爾聽聽曲,看看舞,感受一下紅塵市井氣息,再一擲千金,花些銀子,享受一下賤民們炙熱崇拜的眼神,滿足了虛榮心,整個人從內到外都會很爽。 但好巧不巧,有個富商腦袋長在屁股上,馬尿喝多了,非要與三公子爭個高低。 你打賞一千兩,嘿,老子賞兩千! 非要壓你一頭。 你賞五千兩,老子永遠比你多一兩,非不讓你順這口氣。 正所謂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出來玩兒,講究得是闊氣二字,爺什麼都不多,就錢多。 於是。 三公子的隨從,便將這富商打死了。 血流了一地,腦袋剁下來當球踢。 可本就心情極差的三公子依舊不解氣。 白天被老爹許明陽狠訓一通,字字句句不離廢物二字,就連與皇室聯姻,娶公主,當駙馬的事情,也被永安帝婉拒。 夜裡出來散散心,誰想又遇著這麼個不長眼的東西。 負面情緒疊加,三公子乾脆帶著幾個隨從,找到富商家裡,殺了個雞犬不留。 天子腳下發生滅門慘案,簡直駭人聽聞。 況且那富商也不是籍籍無名之輩,能在京城累積鉅萬,還開當鋪,販賣私鹽,不必多想都是某位朝堂大佬的白手套。 當晚,順天府的差役便將三公子請入了大獄。 衙門不是許家開的,但大炎朝的半壁江山,都在許明陽治下。 別人坐牢,被獄卒打得哭爹喊娘。 三公子坐牢,門口四個隨從,門裡兩個小妾,桌上擺滿美酒佳餚,比在家裡還舒坦。 張傲天每日都會巡牢,可聽牢頭彙報了三公子的事情,他破天荒沒巡。 三公子這般囂張跋扈,牢裡見到他,管還是不管? 管,人家若不聽,自討沒趣,自己打臉,就算大獄裡所有的獄卒差役一起上,也不夠人家四個隨從塞牙縫的。 不管,任憑三公子破壞牢裡的規矩,那這通判還當個什麼勁? 牆塌了有高個子頂著,張傲天本以為這事輪不到他做主,府尹大人會處理,結果當天便有許家門客給他送了封信。 小張騎虎難下,放人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他根基淺薄,又是貧民出身,不像世家大族的子弟,手下謀士多,隨從多,關係網也多,遇著難事,有人會幫著出謀劃策,想辦法解決難題。 張傲天單打獨鬥,能幫他出謀劃策的人,僅有馬六一人。 眼見老六眉頭緊蹙,蕭四爺掀簾問道: “出什麼事了?” “你的‘兩年心血’遇著難題了,四爺你看怎麼辦才好?” 馬六把信遞給對方,心裡已有了辦法。 無數妖魔的人生閱歷,帶給他無與倫比的智慧,類似的事情,有幾個妖魔遇到過,其中一位蜘蛛精老奸巨猾,馬六都有些自嘆不如。 蕭四爺看完信,搖頭說道: “許家勢大,即便我最光芒耀眼的時候,也要給許家一分薄面,讓張傲天放人吧,不然他這官算是當到頭了。” “放人?” 馬六面色怪異。 本以為四爺你差點當了皇帝,至少也該是個眼裡容不得沙子的正直人,沒想到也會屈從於權貴,任憑奸佞壞你家王法。 蕭四爺解釋道: “若這信是寄給我的,若我還是當年的四皇子,他許家老三膽敢在我面前放肆一下,我會毫不客氣摘了他腦袋。” “他許明陽就算有意見,也得打碎骨頭往肚子裡咽。” “但換了傲天,他沒有我的底氣,也沒有我的背景,大丈夫能屈能伸,今日忍讓一時,以後再想辦法收拾了許家老三,出了這口惡氣便是。” 馬六點頭,這個辦法確實可以保住張傲天的官位,但多少有些欺軟怕硬的意味,只怕會壞了孩子的骨氣,從此變成一個趨炎附勢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