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末,各地緊著時間上報訊息,催款、上告各式各樣的訊息,從上到下都忙得焦頭爛額。金陵的錦衣衛接連在蘇杭兩地奔波多日,手中的幾個案子也是草草結束了,前些日子的暗流湧動忽而歸為了平靜。沈熠就是在這個時候聽到千戶甘柄忠病倒了。 據說是感染了風寒還連日奔波,最終被江南的陰雨擊倒在榻上,直接起不了身。沈熠頂著疲憊出門。帶著孫雄和王青方二人去探望了甘炳忠。沈熠呆了沒多久,和上司說完許多話,又稟報了些訊息,臨走前還勸說了甘炳忠好好休息。 一出甘家的大門,沈熠就解了鑰匙,丟給了身後二人,翻身上馬,獨自一人前往孫府。 林順精神恍惚地跑到後院角門,正好趕上看門小廝要上鎖。眼見一個人踉踉蹌蹌地跌過來,嚇得小廝差點驚叫出聲。 小廝摸著黑過來,一時半會兒看不清,眯著眼睛道:“哎呦,你怎麼現在才出來,之前不是說關門前會走,還讓我在這兒等你許久。你身上這什麼味兒?” 林順一下就清醒了,生怕小廝看出什麼來,急忙捂著額頭說:“別說了,快開門,那池子邊太黑了,摔了一跤,腦袋破皮了。我得去找個大夫看看。” “行行行,你快出去吧,這天兒也忒黑了些,估摸著要下雨。”小廝一邊感嘆著天氣差,一邊給林順開了門。 林順立馬就竄了出去,招呼都不打,氣得剛要張口的小廝重重關上了門,嘴裡嘟嘟囔囔的一堆抱怨。 沿著後門的牆角走了沒多久,林順聽到前邊的馬蹄聲,他站著歇歇,錯開一步,果然見到一個人策馬而來。 夜間疾馳,林順直覺此人不好惹,連忙低下頭,快速從那人身邊透過,一人一馬錯身而過,帶起一陣風,泛著泥土腥味兒。 “籲——站住!” 騎馬那人倏地勒馬回身,馬蹄在原地踏步,石板上的敲擊聲,在黑夜裡直擊林順的心臟。 林順霎時腿腳發軟,僵著個脊背,微微顫抖著向後轉著。不知哪來的勇氣,他突然一咬牙拼命往前跑去,想要逃離身後人的視線。 “啪——” 黑夜中臨空炸起一聲爆響。 林順是覺得後頸一陣凌厲的鞭風掃過,看看擦過頭頂,登時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抱住了自己的腦袋,卻是一聲沒敢喊出來。 沈熠持鞭驅馬上前,居高臨下地問道:“你想跑?” “沒,沒有,我就是,就是……”林順反應過來,一個翻身跪在了地上,低著頭顫顫巍巍道。 沈熠下馬,蹲在林順前面。雨點子開始一點一點砸下,濺起一陣帶著土腥味兒的灰塵。他湊近問:“你姓甚名誰?渾身帶著血氣,剛剛從哪裡過來?” 林順低著頭,眼前出現一雙官靴。他嚥了咽口水,顧不得頭腦發昏,顫著唇,低聲回答:“這位大人,小的名叫林順,家住城西春風巷。今,今日在主家辦差,摔了一跤,正要家去。” “哦?是嗎?”沈熠將馬鞭捲了起來,又突然放到了林順的脖子上,“額頭上的也就罷了,這頸邊的刀上傷,也是自己的摔得?” “大人,我就是,就是,就是劃到了石頭上。” 冰冷的馬鞭還在他的頸部,像是一隻吐信毒蛇,下一秒就要勒上自己的脖子。林順咬了自己的舌尖,含著血沫回答。 “肩上有短刀的刺傷,衣角還沾著灰。”沈熠一把掐住林順的手,“這手掌的貫穿傷你又如何解釋?好好想,想不出來不要緊,我們可以去鎮撫司談。” 手上傳來劇烈的疼痛,林順頓時涕泗橫流,卻仍咬著嘴唇,只敢發出低聲嗚咽。 錦衣衛!完了!這下完了! 半晌,林順顫抖著另一隻手抹了把臉上的雨水,仰頭道:“大人,我在孫府當差,這身傷也是在孫府裡和人發生爭執產生的。” “何人?” “是一個叫小禾的丫鬟。” 小禾!沈熠手中的力道驟然加重,疼得林順大口大口的喘息。 “你二人為何發生爭執,細細講來,從頭到尾,一個字不準漏。”沈熠再次湊向前逼視,“你知道錦衣衛的手段,若有一個字騙我,讓你求告地獄都無門。” 林順疼得面色猙獰,眼前已經有些重影,他又恨又怕,只能繼續道:“好幾天前,有個人找到我,那人讓我想辦法弄死一個人……” 雨珠子越來越大,沈熠起身。雨水滲進了髮絲,腰間的掛牌也淌著水。他倏地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只留林順一人在原地,暗道一聲:逃出生天! * 雨水噼裡啪啦地往下掉,沈熠翻過孫府的牆頭,直奔著竹林假山處去。 竹林深處密密麻麻的竹子伴著風晃盪,讓靜謐的夜裡透著一絲詭異,順便還送來一陣極強的血腥氣。沈熠前進的腳步微滯,盯著假山,按住刀柄,慢慢抽刀。 “沈熠!是你嗎?”假山後突然傳來一聲略帶疑惑的詢問。 這聲音,溪禾! 假山後的陳溪禾擦了擦眼皮上的雨水,起身時卻覺得天旋地轉,她一把撐著假山,剛定了神,就見著沈熠到自己面前了。 沈熠一下抬起她的手臂,搭上了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