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熠身上都是雨水,他卻毫不在乎,還是楊管家瞧著不妥,給他們上了些薑湯。王青方邊喝著薑湯邊和楊管家抱怨,說什麼沈熠不准他們提起陳姑娘云云。 楊管家笑呵呵地看著眾人,開始不著痕跡地打量沈熠。 一旁的小旗倒是個很有眼色的,只聽了這麼一會兒,再瞧了瞧沈熠的神情,硬是拖著大喇喇的王青方出去了。屋子裡其餘的夥計和僕從也都不知何時退了出去。 楊管家起身親自給沈熠倒了碗薑湯,笑著說:“沈百戶此行辛苦,多喝些薑湯暖暖身子。”停頓片刻後慢慢說,“適才聽百戶所言,似是與我家表姑娘相熟。我家表姑娘自小聰明,但養在閨閣中,終究還是單純了些,況且家裡遭了禍,到底是受了大罪。蒙沈百戶照料,她一個小姑娘無以為報,我宋家必當結草銜環,只是……表小姐自小被驕縱慣了,若日後有些什麼地方惹得百戶不快,望饒她一二。” 沈熠一怔,隨後一口乾了薑湯,說:“楊管家多慮,沈某如今所為是為了還陳姑娘往日恩情,必不會藉此挾恩圖報。陳姑娘現下所做之事,也恰巧是錦衣衛在探查的事,不過是順手的事,楊管家不必掛懷。” 楊管家聽見“恩情”二字頗感意外,卻也沒多問,只笑笑不說話了。 沈熠扔了擦手的帕子,仰靠在椅背上,嘲弄地說:“另外,你也不必敲打我。你們宋家派去保護陳姑娘的人早已被除去,可我瞧著你們好像沒有察覺。為了不打草驚蛇,我只能暗中找人盯著,你家表小姐,幾次三番,差點就死在別人手裡了。” 楊管家驚得一下子站了起來,臉色白了又青,沉著臉道:“沈百戶,你說的可是真的?” 沈熠斜睨著他,也不說話。 楊管家深吸幾口氣,緩了臉色,說:“沈百戶,讓表小姐差點出事,確實是宋家的疏忽。之前是我小人之心,但咱們的目的既然都是為了表小姐的安危,往後若有何訊息,可否互通一二。小人在此謝過。” 窗外的雨好似又大了,沈熠聽著雨聲,心下有些煩躁,擺了擺手,說:“我沒工夫和你糾纏這些瑣事,你們宋家平日裡過得太過安穩,稍微出點岔子便慌了手腳。我沒辦法隨時看顧,她的命終究還得靠自家人。” 楊管家連連稱是,又沏了一壺新茶上來。楊管家喝了一口茶,試探著問道:“沈百戶此次公幹,是為了查清鬧事的人嗎?” 沈熠點點頭,說:“這次鬧的動靜大,驚動了很多人,得查問清楚才行。” “如今這場面有些不可控。”楊管家一聽,悠哉悠哉地說,“今年天氣本就不適農桑,絲價過高,便是一早也有了。但如今這狀況已經不是天災,可能是人禍了。” 沈熠側頭思索,道:“且不論是否為人禍,就算是,現在要查,恐怕這線索也不大好找。”隨後又無畏的笑笑,“雖說是一筆爛賬,但只要細細理理,總能找出問題。不知楊管家這裡,可有什麼異常?” 楊管家臉色不大好,說:“大人你是知道的,江南的絲綢緞子在整個大慶都是頭一份的,故而此地的機戶、桑戶眾多,往日裡買賣好做,百姓大多也富裕。可就在年初,漸漸有風聲傳來,說朝廷要加稅。” 說到此處,楊管家停了停,微微湊近沈熠,聲量放低了,說:“加稅這事本也不稀奇,往日裡也加過,做這行兒的便也沒放心上。誰知從前一個月開始,這加稅的事一下子就鬧大了,說是稅銀極高。可我們的人打聽了半天,就沒個統一的價格。一時人心惶惶,我們這樣的布莊貨物大都是收的,因為實在價高,這裡的掌櫃就暫時不收了,想著熬一熬也就過去了。誰知……” 沈熠盯著他,說:“除了稅銀一事,還有沒有別的事情發生。例如,草菅人命?” 楊管家瞪大了眼,片刻後也恢復了平靜,想了想說:“既然如此,我也就不瞞你了。我家表小姐前些日子來信,讓我們幫忙找找小姐的師傅和師孃,說是他們的兒子孤身上金陵尋表小姐,家中空遭遇不測。” 沈熠皺了皺眉,略略思索,問道:“陳姑娘啟蒙老師黃宗玟?” 楊管家暗暗咬了牙,心中暗道:果然,這廝就是在打我家表小姐的主意!想來他已經將表小姐的家底打探了個清楚,這可如何是好?表小姐自小單純,定是想不到這人在暗中覬覦。 “沈百戶訊息靈通!正是黃宗玟夫婦。我剛到此地就開始派人去找,發現黃家大門緊鎖,問了鄰居,說是可能去了其妻子劉氏的孃家。待我們找過去時,就見著劉家成了一片焦墟,旁邊住著的人說半月前著了火,裡頭的人都沒跑出來。” 沈熠冷哼一聲,眼神陰鷙:“這麼大一戶人家居然一個人都沒有跑出來,騙誰呢!衙門怎麼說?” 楊管家搖了搖頭,神情嚴肅道:“衙門給的答覆就是意外,說是可能夜深了,人倦得厲害,就沒跑出來。二十七條性命,就這麼被一把火燒了。”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