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官場喜好擺酒,遊宴成風,這不,又是一次宴席。 沈熠端坐在桌子前,左右是王青方和孫雄,在整個屋中他們處於西南一角。 主菜是火炙豬,周圍有一碟筍雞脯、一碟帶凍姜醋魚,酒則是淮安的綠豆酒,加上一份刺河豚,這宴席可以說是極好的了。可沈熠卻是沒什麼食慾,只夾了幾筷子就沒動了。 “老大,這自打咱們被派到這兒,幾乎三天一小聚,五天一宴席,雖說這物是稀罕的,可這麼下來,咱也受不了呀!”孫雄側過身子衝著沈熠低聲說著,可往嘴裡的東西卻沒停下。 沈熠斜睨了一眼,並不說話。 “嗨!你還挑上了!你前幾天不還說這日子賽神仙,這會兒卻嫌棄上了。可好歹歇歇你的嘴呀!”王青方灌了口酒下去,嘴巴上也不饒人。 “少說話,這是鬥嘴的地方嗎?”揉了揉太陽穴,沈熠給二人一人倒了一杯酒。 眼見著東邊鬧了起來,原來是這些官叫了些歌伎,誇張的男子笑聲和縹緲輕柔的女聲交錯,一時間亂的可以。看著這些同僚,沈熠有些厭煩,眼中不免流露出幾分。 “子瑜兄,怎麼不吃了?這河豚味道極鮮!”隔壁桌的一人朝沈熠走來。沈熠眯了眯眼,朝他點點了點頭:“姚大人!” 那人著團領大衫,腰間一條佩玉的綢帶,臉上帶著笑,是一張看著老實的臉。姚興,刑部的人,是個六品主事。他笑著遞過一杯酒,說:“客氣了!叫我尚平就好!” 沈熠有些失笑,不過才見過兩次,這人就那麼自來熟,也就不多客套:“尚平兄!” 一陣琴聲傳來,清脆而乾淨,使得在座的人酒氣都散了些。姚興還要說話,就聽見前頭有響動。“嘎吱”一聲,門被人開啟了,先進來的是個小廝模樣的人,仔細看卻是沒有胡茬的,該是個小夥者。接著進來的那人穿著青貼裡,沒有綴補子,也是個宦官,品級也不是太高,年紀不大,看著也就二十出頭。 這二人進來就直直往裡走,旁邊的人趕忙讓開。 “這是什麼人?”沈熠低聲問道。 “姓王,京城張廠公的人,下來金陵辦差事!”姚興打了個酒嗝,緩緩吐出幾字。 這酒味有些燻人,沈熠慢慢地離姚興遠了些,誰知他又湊了上來:“這張廠公最近可是查抄張柏江家底有功之人吶!” 提到張柏江,沈熠眼睛一亮,前些日子的查探的事都沒有結果,今日說不定會有所收穫。他臉上卻還是那副不冷不熱的樣子:“嗯!” 見沈熠那副漠不關心的表情,姚興好似有些不認同:“你別看人年紀不大,辦的案子卻都是大案!”說著又往前靠了靠,“最近刑部處理的案子大多證據都是人家帶過來的,有本事啊!” 沈熠面上沒什麼表情,右手卻已經緩緩握住腰間別的刀,摩挲著上面的花紋,一下一下。熟悉沈熠的孫雄和王青方一看這動作就知道他定是在想事情,也不做打擾,直接拉著姚興去了另一邊坐下,開始灌酒。 沈熠在一旁開始理思路:陳家的事源於張柏江之事,而東廠又在處理這案子,證據也是東廠拿到的。所以問題出在證據上,證據是真是假,若是假的,那又是誰在佈局?是張錦嗎? 沈熠向一旁被灌得有些迷糊的姚興看去:那他呢?他又為什麼會跟一個不熟的人說這些,在這其中,他又是個什麼人物呢? 那宦官進來也有好一會兒了,也被敬了好些酒,瞧著面色坨紅,像是醉了。一旁的小夥者扶起那宦官往外走去,不顧旁邊官員們的“噓寒問暖”。 官場之人諂媚宦官已不是一兩日的問題了,足以見得當今宦官權勢滔天。金陵官場裡的人平日裡罵著閹黨,現下卻低三下四,文人的骨氣在這些人身上已經找不到了。 看著被扶出去的宦官,沈熠想了想,跟了出去。 那宦官一直被身旁的人扶著,直到拐過了一個廊。廊外花叢中走出一人,園中栽的樹恰巧擋住了他的臉。而那醉酒的宦官卻好像從未醉過一樣,端正的行了個禮。 沈熠剛想要看清那人的臉,那邊二人卻動了,他們快步走進了一個包房。恍惚中沈熠看到了那人在月光下而顯出的下巴,那裡有顆痣,在右下方靠後。 見他們關上了門,沈熠繞到後窗處,打算聽聽。隱約中他聽到“老祖宗”“錢財”什麼的,正打算細聽,突然聽到不遠處的腳步聲,忙閃身進了屋後的竹林。屋中二人聽到動靜後從後門就跑了出去。 待到腳步聲走遠,沈熠才握著刀走出來。 “誰!出來!”握著刀的沈熠朝著林子裡說。 “錦衣衛果然名不虛傳!”林中緩緩走出一人,月光先照到了他的腰帶,白色的,有些晃眼,接是他的臉,是那張嚴肅的臉。 張楷,刑部員外郎,六品。這是沈熠腦中出現的檔案。這人待在這個位子上多年未動,人送外號木頭。可從剛剛的表現來看,這些怕只是表面的東西。 沈熠緊緊盯著他:“張大人!您來這竹林有何事?” “沈百戶來此又有何事?”張楷不緊不慢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