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下了雨,蕭蕭風雨聲成了人們夢中的催眠曲,緊閉著的窗戶內,陳溪禾埋在被子裡睡得昏昏沉沉的。 老頭頂著一張臭臉和亂糟糟的頭髮出現在廚房,正在給裡頭受傷的陳溪禾熬藥。老頭姓盧,大夥兒都喊他盧老頭,搬來金陵已經有五六年了,平日裡給附近的鄰里瞧瞧病,抓抓藥。身邊時常帶著兩個小孩子,說是藥童,但那麼小的孩子能幹得了多少活。這不,現在兩個小孩子還在床上睡得香甜。 盧老頭還順手做了碗麵條,熱騰騰地用個大陶碗盛著,一手面條一手藥,急急忙忙地就進了陳溪禾躺著的屋子。 陳溪禾迷迷糊糊的,聲音不大的囈語了幾聲,還翻了個身,像是醒了。盧老頭剛放下碗筷,就聽見床上的人鼻息粗重,呼吸聲急促帶喘,趕忙掀了簾子進入裡間,一眼瞧見她面色潮紅,伸手一觸額頭,果然是發起了高燒。 陳溪禾這幾個月一直為家中的事耗神,前些日子又得知師傅師孃的死訊,精神頭本就不好,昨夜還受了傷,這一病是必然的。 盧老頭也不著急,這是他意料之中的,本來他以為這孩子昨天半夜就得燒起來,就沒趕沈熠那小兔崽子走,可惜了,這孩子現在才發作。 他不急不慢地抓著陳溪禾紮了幾針,才起身去端藥過來。 “砰——” 一個黑影破牖而入,就地滾了一圈,拍了拍肩上的雨水,悠悠地走過來。 陳溪禾迅速摸出了枕頭下方的髮簪,定睛一看,發現是淋得溼噠噠的雲五,這才鬆了一口氣。但剛剛的用力好像扯到了傷口,隱隱有些痛。 “是你小子!”盧老頭指著雲五吱哇亂叫,“我的銀針袋子都險些給你嚇掉了!有門不走,偏走窗戶做什麼?” 雲五沒理他,直接從懷裡掏出了一包東西放在桌上。雲五昨夜一路跟著孫雄二人到了此處,偷偷進來時還被當成了賊。結果進了院子沈熠卻不讓他進裡屋,要不是想著現在有求於沈熠,他才不會忍著。眼瞧著沈熠走了,他就趕緊出去買了些吃的回來。 陳溪禾一臉無奈:“你這是去哪裡了,一身的雨水,還不走正門。”說完這話,她突然想起眼前的這個少年每次出場似乎都有些不尋常,狗洞、破門、破窗,好像真的都不大尋常。 雲五滿不在乎地說:“這點兒雨算什麼,想當年……嘖!你管那麼多做什麼,快吃,這東西還熱乎著呢,是雲水巷子裡的王記牛舌餅!” 他開啟荷葉紙,裡頭是油汪汪、熱騰騰的金黃色餅子,瞧著十分有食慾。 陳溪禾頭腦有些昏沉,忽然覺得有些餓了,她舔了舔乾裂的唇,剛想伸手就被旁邊的一道聲音打斷。 “不行!她得先把藥喝了!”盧老頭沉著臉端藥過來,“你沒瞧見她都要燒傻了?讓開。” 盧老頭使勁抽了一把雲五的手,將他推開,說:“她喝著藥,這段時間得忌過量葷腥,尤其是腥羶之物,我給她煮了麵條,就吃這個!” 陳溪禾燒成了一團火,自己摸了摸頭,估計得有39度了。她只得接過藥碗,悶頭一口灌了下去,苦得小臉皺成一團。 “謝謝盧叔,為著我的身體,你昨晚都沒有睡好吧!”陳溪禾喘著熱氣,笑著對盧老頭說。 “這倒沒什麼。”盧老頭接過空碗,再探了探她的溫度,“治病救人,我們醫者不就是幹這個嘛!倒是你,我昨夜為你把了脈,年紀輕輕卻肝氣鬱結,一副憂思過重之像。沈熠那小子說你之前還受過一次傷,這會兒再來一次,你這身體經受不住。若是日後還是這般,會影響壽數。” 他看了看傻愣在一旁的雲五,氣不打一處來,喊道:“你傻站著做什麼,你那東西她吃不了!給我把桌上的麵條端過來,不然坨了吃著噁心!” 雲五乖乖地去端了過來,搞得盧老頭有些不習慣,雖說只是一夜,但這小子事事和他擰著來,氣得他想把雲五攆出去。 雲五看著床上蹙眉閉目的陳溪禾,欲言又止。 陳溪禾睜開眼,費力地起身,說:“壽數倒也不要緊,人生在世,怎麼都是個死。”扯了扯唇角,勉強笑了一個,“也是奇怪,我自己覺得每日還算開心,怎麼就憂慮了。” 陳溪禾覺得手上無力,剛一伸手就發現自己是手抖得和帕金森一樣,無奈向雲五求助,說:“雲五,能不能幫我抬個小几上來,我這手太抖了。” 雲五認命地去給床上的病號抬了一張小几,將床上的一些雜物搬開,放在了正中間。不一會兒,一碗麵條就被飢腸轆轆的陳溪禾消滅。 躺下的陳溪禾不一會兒就開始陷入昏睡。夢裡她看見了滔天的火焰,師傅和師孃站在裡頭,動也不動,她聲嘶力竭的哭喊,終究是眼睜睜瞧著他們被火苗無情吞噬。 陳溪禾嘴唇已經燒得殷紅,時不時輕微地呻吟幾聲。雲五給她換頭上的帕子時,就見到一滴淚珠從眼角洩出,瞬間沒入軟枕。 盧老頭微微嘆了口氣,揮手讓雲五到一邊去,再次拿出自己的針袋,抽出了幾根細長的銀針,一一刺入穴位。 雲五就蹲在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