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六日夜。 陳溪禾像往日一樣去後院角門餵狗,待黑狗從狗洞裡鑽了出去,她也轉身要走,就聽見狗洞處傳來一道聲音。 “奇變偶不變。” 陳溪禾直接懵了,什麼情況,遇到老鄉了?她有些激動,對著狗洞壓著嗓子說:“符號看象限。” “砰”的一聲,狗洞裡頭扔進來個東西。 陳溪禾一臉警惕的站到了牆角邊,問了句:“你是誰?” 牆外頭是個衣著破爛的乞丐,手裡拿個破碗蹲坐在牆角,路過的人只略略看了就不再搭理。聽到裡頭的人回應,立馬低聲回答:“表小姐,我是宋家派來的保護你的,叫雲五,剛剛扔進去的東西是你舅舅給的。” 陳溪禾一時無語,還以為遇到老鄉了,沒想到是舅舅,自己也不過和他說過兩次,沒想到會拿來這麼用。 “多謝!” 外頭的那個乞丐低著頭,眼睛卻是警惕地看著周圍,繼續說:“若無意外,今後我每日傍晚都會在這牆邊,有何訊息可由我轉交。若有急事,可在洞口處放個碗。” 一個挑著菜的男人慢悠悠地過來,裝成乞丐的雲五立刻閉了嘴,拿起破碗伸出手:“大哥,行行好大哥,給點兒錢吧!我要餓死了!” 那挑菜的長嘆一聲,道:“不成嘍,老漢我今日也沒賺著多少。”說著看了看地上的雲五,“這段日子裡,乞丐可越來越多了,難!難啊!” 牆裡頭的陳溪禾快速撿起了東西,聽見外頭有人,也不打算多說了,把東西貼身藏好,就快速回了臥房。 * 臥房裡沒人,阿雲這幾日早出晚歸,陳溪禾想著二人如今的關係,到底也沒問。她拴上門,關上了窗子,將燈挪到了床頭新添的小几上。 那包東西里就兩樣東西,一封信和一支銅製髮簪。 陳溪禾先將目光放到了那款式簡樸的髮簪上。她十分清楚,按照舅舅宋文傑的脾性是不大可能送來無用之物。她拿起簪子,對著燈細細觀察,果然有發現!這簪子是空心的。 她直接開啟了信,果然開頭就是簪子的用法,仔細看看,卻發現這是母親宋文英的筆跡,一時有些激動。看著熟悉的字跡,知道母親安然無恙,眼眶便有些酸澀,想著還有內容沒看,就強忍著眼淚看了下去。 信中接著便說了已經安頓好了黃錚,又說他年紀小,這次傷了身子,到了杭州便病了。陳溪禾更是難受,那麼小的孩子,也不知道他怎麼受得了! “嗡——” 陳溪禾簡直不敢相信,拿著信紙的手抖到不行,瞪大了眼再看一遍。 死了!師傅和師孃竟然都死了! 陳溪禾頭腦有些昏沉,耳邊也轟鳴不止。她聽見了師傅的聲音,卻又好像聽見了師孃的笑聲。她彷彿聞見了師孃的飯菜香,彷彿面前站著的是師傅黃宗玟。 陳溪禾的臉在昏黃的燈光下白的嚇人,她張著嘴急促呼吸,卻是一點聲音也沒發出。 她終於沒忍住,眨眼間淚流滿面。她緊緊攥著手裡的信,咬著唇無聲痛哭,連肩膀都在顫抖。她以為經歷過抄家流放,生死一線,這些已經足夠殘忍,可師傅師孃,竟是,竟是身首異處!師孃那麼愛美,那麼怕痛,怎麼受得了啊!阿錚——阿錚他還那麼小…… 黃——節——遊!孫——奎! 她恨死了這兩人,恨死了這些無法無天的惡魔。 自家抄家流放之禍,黃家兩條人命,一樁樁一件件,自己會一一討回! 陳溪禾的哭泣終是透出了點聲音,沙啞而絕望,委屈而憤恨。許久,漸漸沒了聲音,她的眼淚好似流盡了,她閉著眼很突兀地笑了出來,笑得那樣傷心,那樣淒涼。 再睜眼,雙眸裡燃起了熊熊怒火,那是復仇的火焰。 * 席地幕天,臥雨眠煙,一任金陵路遠。 千里之外的西南,寧州府葉榆城。 陳氏父子正在土房裡頭挑出糧食裡頭的小石子和米蟲。這袋糧食是前日裡剛領到的,全是駐軍吃剩下的壞米,但父子兩個也不抱怨,挑了裡頭的東西,就著些野菜熬煮了,好歹是熱騰騰的飯食。 這一路共走了兩個月。前半截路陳氏父子和其餘被流放的人一起關押在囚車裡頭,除了悽風苦雨、一路顛簸外倒也還過得去。可快到矩州府時,三輛囚車就壞了兩輛,陳家的囚車就在其中。別無他法,押送衙役只好用長繩將一車人捆成一串,活生生走著到了寧州府。 這寧州府是大慶朝西南駐軍之處,和趾國緊緊挨著,因為時不時被南邊的部落騷擾,此地的軍士全都是見慣兵燹的。 陳宇一路上受了些苦,身體也不及年輕人健碩,一到寧州就病倒了。幸虧來交接的軍漢心善,給陳宇找了個順路的牛車,又給找了個赤腳大夫,這才好轉了過來。陳疏安眼瞧著父親好轉,高興得拉著那軍漢連連道謝。 那軍漢叫張旺,家中行五,在衛所裡已經幹到了小旗,或許是這邊太陽毒,一張臉曬得黝黑,還有些顯老。陳疏安跟著底下小兵叫了一路五哥,到了葉榆城才發現自己竟還大五哥三歲,鬧了個烏龍。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