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安行洲天亮要走,安府幾乎人人都徹夜未歇。
四更天時,雲嬤嬤扶著疲憊的顧蘭時往正房走。
“時娘,婢子委實不明白,今日陛下特意差馬常侍來府中,逼國公爺責問妧娘,您為何不趁機落井下石,叫國公爺好好罰一罰她,卻反而如此偏幫她呢?”
“你指著將軍怎麼罰妧娘?”
“這……”
“我都和你們說過很多次了,妧娘是將軍心裡的寶貝疙瘩,便是陛下再怎麼逼他,他也捨不得動妧娘。
我若落井下石,豈不是叫將軍知道我待妧娘不夠真心?那他還怎麼安心離開陵陽,往邊境去?”
雲嬤嬤急忙告罪:“是婢子想岔了。”
“區區一個妧娘,不足為患,我越是裝得疼愛她,將軍對我越是愧疚,我才能把妧娘和這將軍府牢牢抓在手心裡。”
說話間,顧蘭時到了寢室前。
廊下,香鶯神采飛揚地指著房裡,無聲道:“時娘,國公爺在等您。”
顧蘭時不由地快走兩步,等她看見安行洲手肘撐著下巴,似是等得睡著了,她的臉上揚起了少女的春光。
她一邊示意奴婢們退下,一邊去臥榻上捧來一床軟被,輕手輕腳地披在他身上,可被子才落到安行洲肩上,他就醒了。
安行洲驚喜地睜開眼,眼底夾著漫天星光,可這星光卻在觸及顧蘭時的那一刻,碎得消失不見。
“時娘,怎麼是你?”
“……”顧蘭時心下澀澀,卻笑著反問,“將軍,此
處是正房,妾身不在這裡,又該在哪裡呢?”
“對不住,是我睡糊塗了。”南嘉死後,他再也沒再正房睡過,只怕想起昔日與她琴瑟和鳴的過往。
“東西都收拾好了?”
“是。”
安行洲起身:“既如此,你便早些歇息。”
顧蘭時急急伸手,揪住安行洲的衣袖:“將軍,你就如此厭其妾身嗎?”
“我——”
不等安行洲回頭,顧蘭時撲通一聲跪到地上。
“將軍,妾身自知不夠清白,故而不敢奢求將軍和妾身共枕眠。只妾身懇請將軍,哪怕是為了妧娘,也和妾身虛與委蛇一番。”
“為了阿妧?”
“將軍,你可曾想過,為何娘娘能越過妾身賜下紅衣和金簪?”
“為何?”
“世家娘子的婚姻,無一家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妾身是將軍的妻,若有人想打阿妧主意,也該先過妾身這一關。
娘娘敢問都不問妾身一句,便敢以一支金簪算計七殿下和阿妧的婚事,無非是知道妾身做不得阿妧的主。”
說著,顧蘭時仰面,眼底皆是真情流露:“過去,妾身自覺不是阿妧嫡母,沒有資格做她的主,可如今,妾身卻不敢這麼想了。
若妾身能做阿妧的主,能做安家的主,那不管是娘娘或者誰要算計阿妧,那至少得先過妾身這一關!”
顧蘭時小退半步,朝安行洲屈身行禮:“將軍,妾身求您,今夜留在正房。”
片刻後,安行洲發出一聲愧疚的淺嘆,
他低眉,溫柔地扶起顧蘭時。
“時娘,是我對不住你,若當年你沒有嫁進安家,也許能比現如今過得更好。”
“將軍,妾身無悔。”
顧蘭時眼底的濃烈深情,沉重地叫安行洲喘不過氣來。
“我們回房吧。”
“是,將軍~”
天空落下的雨漸漸轉小了,顧蘭時在奴婢們驚詫又激動的眼神裡,紅著臉,被安行洲牽著走進寢房。
她微攏著衣袖,一遍遍地罵自己,為何今日的眉毛描得這般淡,一會兒將軍撫過的時候,會不會覺得不夠好看?
燭火輕顫中,安坐在臥榻邊的顧蘭時久久都等不到安行洲動作,無奈,她心下一橫,伸手輕解羅衫,當外衣輕褪,她抬眸看良人時,良人已不在身側。
她急得抬眸搜尋,卻見安行洲拿著剪子正在剪油燈裡的棉線。
“咔嚓——”
昏黃的燭火瞬間變亮三分。
“時娘,天快亮了,我們說說話吧?”
“……”
少女般嬌羞的緋紅剎那間變成絕望的死白,顧時蘭慌忙垂下頭,衣袖下的雪白肌膚,被青蔥的手指無情刺破。
自她嫁入安府已有十餘年了,一個女人生命當中最好的年華,她都獻給了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