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娘子盈盈一笑:“縣主,顧三郎是您的未來夫君,奴家以為縣主不必為了一個荷包而和顧三郎置氣,否則有損您和顧三郎之間的情誼。”
“瀾娘子倒是好心。”
瀾娘子盈盈一笑,再道:“為妻之道,貴在賢惠大度,若妧娘能少些計較,反而能叫顧三郎多念著您的好。”
“瀾娘子,你嫁過人?”
“奴家無福,未曾嫁過人。”
“你既未嫁過人,如何知道為妻之道貴在大度?說不得等你嫁了人,會比陵陽城內任何一個小娘子更小氣呢。”
瀾娘子的笑意稍淡,她輕斂眉眼:“縣主說得是,是奴家僭越了。”
“嗯。”
“縣主,奴家受顧家請託,來教縣主規矩,今日,便先從女德開始吧。”
說著,瀾娘子朝她身後的婢子點點頭,那婢子得了命,捧著厚厚一本冊子走到清妧身前,清妧低眉,見冊子封頁上寫著碩大的“女誡”。
“縣主,所謂——”
“停。”
瀾娘子細眉微凜:“縣主,雖請奴家來教縣主規矩的是顧家,可希望縣主學好規矩的是陛下,還請縣主能好好學。”
“瀾娘子,所謂女德,便是書於《女誡》上的諸多條條框框,若我早已將《女誡》爛熟於心,瀾娘子覺得你還有教得必要嗎?”
“縣主能背下《女誡》?”
“嗯。”
“敢問縣主,《女誡》第十九頁第十列,寫得是什麼?”
“晚寢早作,勿憚夙夜。”
“第三十五頁,第十
二列?”
“婦不賢則無以事夫,婦不事夫則義理墜廢,若要維持義理之不墜,必須使女性明析義理。”
“……”
瀾娘子拂袖,婢子便將《女誡》收了回去。
“既縣主早已熟讀《女誡》,那奴家就來教縣主規矩。”說著,瀾娘子挪步,“因場合不同,貴女之禮也不同,若貴女不能在不同的場合行正確的禮儀,那難免貽笑——”
“停。”
瀾娘子唇角微抿,眼底已現一絲薄怒:“縣主,您莫不是要告訴奴家,您的禮也已爛熟於心了吧?”
“嗯。”
“……”
饒是瀾娘子涵養好,也繃不住了。
偌大的陵陽城,若論女子禮儀,能出她右者,不足三人,且這三人當全在宮中當值。
可安樂縣主算什麼?
一個聲名狼藉的十三歲小娘子,也敢當著她的面,大言不慚說自己的禮儀學得極好?
“既如此,便請縣主展示一二,若縣主的規矩當著學得甚好,那不用縣主趕,奴家自請離開,絕不多留一刻!”
瀾娘子話音將落,清妧便緩緩直起後背。
只見她眉目輕斂,雙手猶如岸邊細柳,柔軟地攏到腰腹間,而後,她起身,身姿不急不徐,猶如蒼柏般亭亭玉立。
接著,她腳尖微抬,慢慢向前走。
她的身姿筆直,步履齊整,頭、頸、背、腰、臀、每移一步,腳下之距皆雷同,猶如精準丈量般。
觀之背影,清妧之姿仿若一條緩緩向前流淌的小河,安靜而美好
。
行到門檻前,她嫋嫋轉身,下衫之擺在她的這一轉裡開出一朵花,可她的人,她耳下的墜子,卻絲毫不見晃動。
“瀾娘子,本縣主的禮學得如何?”
瀾娘子極想挑出一絲錯,可安樂縣主將才的起身,行走,轉身,甚至連此刻的言語和表情,都合乎禮制到了極點,便是她,也不敢說自己能做得比她更好。
“為什麼?”
“嗯?”
“縣主的規矩和禮儀明明學得極好,甚至比陵陽城裡的貴家娘子學得都好,可縣主為何卻又要故意放浪形骸,叫自己聲名狼藉?”
清妧未答。
她雙肩一鬆,整個人就像是一棵蒼天古木被人砍斷般地瞬間垮下,她慢悠悠地晃回榻邊,又舒舒服服地盤上坐塌。
“縣主!”瀾娘子不顧儀態地揚聲,“奴家——”
“好了,阿瀾。”盧掌事把手按在瀾娘子肩上,也按下了她的焦躁和鬱悶,“殿下是讓你來伺候縣主的,不是讓你來訓誡縣主的。”
瀾娘子撇頭:“哼。”
盧掌事無奈一笑:“縣主,阿瀾亦是殿下身邊的人,還請縣主看在殿下的面上,莫要和阿瀾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