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但直覺告訴他,這不是陛下的本意。
“請葛太醫稍等。”說罷,星迴轉身,輕叩臥房門,“殿下,葛太醫來請脈。”
“進。”
須臾,葛潘領著十數醫正走進臥房。
塌上,卿流景雙目緊閉,指尖緊緊扣住被褥,紫黑色的青筋根根凸起,像是張牙舞爪的漁網,遍及全身。
他大驚,衝上前搭脈。
“快燃薄荷香!”
香氣很快瀰漫,但卿流景痛楚不減,桑絲被褥被他扯得四碎,不過片刻,指尖穿透布幔
,刺入皮肉,幾欲破骨。
床上消瘦無形的人,倔強地咬著唇齒,血色單薄的唇角被鮮血染成淋漓,可除卻猶如困獸般的嗚咽聲,再無其他。
葛潘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人,心頭被一種巨大的震顫襲擊。
身為醫者,他自以為見過各種各樣的病症,他以為己心早已如鐵,可這一刻,他突然發現,自己的心沒有冷透。
“點香,我讓你們點香,沒聽見嗎?!”
太醫療的醫正按住葛潘的肩,沉痛又緩慢道:“葛太醫,香點了。”
“點了嗎?”
他猛地回頭,几案上,香爐裡,白煙扶搖而上。他深吸一口氣,濃郁的薄荷香衝得他胸腹冷如臘月。
“長恨花開,神佛不救。”
葛潘頹力地鬆開手。
很多年前,有一個人告訴過他,醫者是世間最無力的一群人,無力於病症之無窮,無力於人力之有限。
無力於,該不該竭力去救每一個病患。
那時,他尚年幼,覺得醫者就該竭力去救每一個病患,可此刻,看著被長恨花折磨到痛不欲生的卿流景,他方才明白,有些人,救,不如不救。
葛潘拱手,朝卿流景深深躬腰:“二殿下,微臣無能。”
塌上,被痛苦鎖住的卿流景睜開眼,輕聲呢喃:“辛苦葛太醫。”
葛潘羞愧轉身,快步衝出臥房。
不久,他回到大明宮,伏首在皇帝身前。
“如何?”
“回陛下,長恨花開,二殿下……命不久矣。”
皇帝勾唇,隨即問:
“他痛苦嗎?”
“是,二殿下十分痛苦。”
“比起傳聞中的痛苦如何?”
“有過之而無不及。”
“甚好。”皇帝笑著捻起一撮五石散,“可惜朕龍體不適,否則,朕定當親去憶流閣,探望他。”
葛潘終於知道,皇帝急命他去憶流閣,不是去看二殿下好不好,而是怕二殿下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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