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上巳佳節,一年之中,唯有這一日,被禁錮在深閨裡的小娘子可脫籠而出,與人前肆意歡笑。
清妧穿著流光溢彩裙步出安樂居時,抬頭看了一眼天色,此刻,天色尚好,然,極遠的西面,似有濃雲飄來。
路過山池時,清妧腳下微頓,側首瞥了一眼如意居。
如意居的庭院裡,奴婢們忙碌地來回穿梭,臥房方向卻又莫名的安靜,彷佛彼間的主人還未起身。
“濃雨?”
“在,縣主。”
“昨日讓你辦得事,辦妥了嗎?”
濃雨輕撓髮鬢,難掩喪氣地答:“回縣主,婢子確將顧三郎邀您同遊九曲湖的事透給如意居的婢子,可——”
“罷了。”
自折綿不知所蹤後,顧蘭時便大大加強了如意居內外的防備,如今在如意居伺候的人,全是顧蘭時的心腹,濃雨的那番話,許根本傳不進如娘耳朵。
盧掌事傾身:“縣主,若如娘不來,可會影響縣主的謀算?”
若她不來,那今日她就殺不成她。
清妧輕嘆一口氣,壓下失望走出宅門。
影壁前停著兩輛馬車,靠前的那輛車相對寬大,靠後面的那輛車略小。
顧蘭時穿一襲青藍色襦裙,笑意盈盈地立在宅門下。
“姨母。”
“今日的阿妧甚美。”
“姨母謬讚。”清妧笑笑,隨口問起,“怎麼不見如娘?”
“她已定下婚事,便不該到處亂跑。”
“姨母說得是。”
顧蘭時指著靠前的那輛車道:“春色正
好,阿妧便早些出發吧。”
“嗯。”
濃雨推開車門,縮在車壁一角的安如娘急急伸手,指尖抵住雙唇,無聲祈求道:“阿姊,不要告訴阿孃。”
清妧勾唇,沉默地登上車。
不久,車駛出安家宅門,上到陵陽大街。
如娘正身。
“將才,多謝阿姊。”
“什麼時候上得車?”
“四更天。”
“倒是挺早。”
“我能出來,阿姊不高興?”
不,她簡直高興地不知所以。
然,清妧的無言,卻惹得如娘得意地勾起唇角。
阿孃以為派一堆心腹守著如意居她便跑不出來,卻不知如意居是她自小長大的地方,她自有本事來去自如。
雖阿孃說,她和表哥婚事已定,但她已許久沒好好見上表哥一面,她怕再不見他,他便要忘了她。
且昨日她分明聽見婢子們私下議論,說表哥送信安清妧,想和她同遊九曲湖,她怎麼可能叫安清妧再勾上表哥?!
表哥是她的,這輩子除了她,旁的女人別想沾邊!
想到這裡,如娘攏著衣袖,推開車窗,大風將街上的食香吹進車內,她不由地輕勾嘴角, 待快到九曲湖時,她就輕抖衣袖,讓風把極樂香吹進安清妧的鼻子。
她思緒飛動時,清妧輕叩車壁,趕車的濃雨推開車門,遞進來一個食盒。
“如娘,我帶了茶點,你可要吃上一口?”
“吃。”
她尚未用早膳,正是餓得難受。
“阿姊,安樂居的點心甚是不錯。”
“你若喜歡
,便多吃兩塊。”
如娘大快朵頤時,並未留意到清妧既未喝茶,也未吃點心。
離九曲湖極近時,風變大了,清妧亦推開一側車窗,舉目遠眺。
陵陽勝景雖多,但首推得還是九曲湖。
所謂九曲,是指湖面走勢如游龍,遠遠望去,似是多變的山路,故而得名九曲。
當湖風把桃花吹進車廂時,濃雨勒住馬車,大喊:“籲——”
“縣主,九曲湖到了。”說罷,濃雨推開車門,“縣主,請下車。”
湖邊,垂岸的柳枝在風中搖曳,被大風捲落的桃花瓣鋪滿整片湖面,大片的桃紅柳綠中,鳥兒在天空低鳴,船隻在湖上盪漾,著各色春衣的小娘子在岸邊淺笑。
清妧正要下車,卻被如娘拽住衣袖。
“阿姊,且慢。”
“嗯?”
“你先把車門關上,我不想讓阿孃瞧見我。”
“哦。”
顧蘭時走到車前,略有些不悅地問盧掌事:“怎麼還不伺候妧娘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