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皇帝服下五石散,靠在坐榻,看著窗外的那一輪尚未圓滿的明月,心情沉重。
王忠躬著聲,低聲提醒:“陛下,時候不早,該安寢了。”
“朕還不想睡。”
他雖是大溱皇帝,但滿朝文武,能讓他全心信任的人,並不多,而這些人當中,又屬範含章和趙世堯最得他看中。
可趙世堯謀逆,被他誅殺了,現在,範含章又被他廢了,偌大的朝堂,還有誰能讓他暢所欲言呢?
“王忠,你說是誰想讓範含章死?”
“……老奴不知。”
“你是不知,還是不肯說?”
王忠急忙撲到地上:“陛下,老奴當真不知道。”
“呵。”皇帝嗤笑,漫不經心地低喃,“你說,雲禮有沒有可疑?”
王忠嚇得趴在地上瑟瑟發抖。
可皇帝仿若不覺,他側著頭,目光落在夜色:“朕老了,朕的兒子們都開始迫不及待,雲瀾敢謀逆,雲牧和雲禮焉能沒有想法?”
“老奴……不知。”
“朕知道你不是不知道,你不過是不敢說,王忠,今夜,不管你說出什麼,朕都赦免你的罪。”
“老奴——”
“說!”
王忠嚇得急忙抬起頭:“回陛下,三殿下可不可疑,老奴當真不知。但,許輕歌還被關在天牢,若陛下心有懷疑,不如招來一問。”
皇帝勾唇:“你倒是機靈。”
“陛下謬讚。”
“既如此,你親自走一趟天牢,悄悄把人帶過來。”
“是。”
不到一刻鐘,一輛馬車
悄悄離開皇城,前往冷山,又一個時辰,馬車去而復返,一路駛到大明宮前。
“歌娘,到了。”
“是。”
頭戴帷帽的輕歌下了車,然後跟著王忠穿過狹長而安靜的迴廊,走進大明宮最西側的偏殿。
偏殿內空無一人,正中的位置放著一張巨大的紗制屏風,屏風上,倒映出一道人影。
輕歌伏首:
“奴家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你知道是朕?”
“奴家犯下死罪,陛下饒奴家不死,想來是有話問奴家。”
“看來,你知道朕想問什麼?”
“陛下明鑑。”
“說!”
“奴家叫三殿下撞見,不是偶然,三殿下救奴家,也不是慈悲。”
果然不出他所料。
許輕歌是個孤女,若她有本事,不至於等到今天來平許家冤屈。
此番她能成,是因為有云禮幫她,而云禮幫他的理由,是為算計雲牧。
如果刑部查不出範螢娘死因,雲牧勢必要擔下寵妾滅妻的罪名,如此,他就不可能被冊立為太子。
若刑部能查出範螢娘死因,又勢必會牽出許家事,卿雲牧或許無礙,但范家,謝家必將遭受重創。
沒了範謝兩家,卿雲牧怎麼再爭太子之位?
他曾經最不放在心上的三兒子,的的確確是最聰明的一個,他用一個許輕歌,設下一箭雙鵰的好計,叫雲牧逃無可逃。
“王忠,把人送回天牢。”
“是。”
許輕歌前腳離開大明宮,暗七後腳就進了憶流閣。
“奴給
殿下請安。”
“皇帝見過許輕歌了?”
“是。”
“那就按計劃行事吧。”
“是。”
說罷,暗七消失在夜色。
與此同時,大理寺收到一封密信,寧寺正看過密信後,立刻揣著密信趕到後院,叫醒入睡的伍硯書。
“何事?”
“大人,有人傳來一道密信。”
伍硯書接過密信,只見信上落著一行字:有人要殺許輕歌。
“大人,可要卑職差人去天牢看看?”
“我親自去。”
伍硯書迅速套上衣衫,趕往龍山。
許輕歌無足輕重,但密信上的字,和之前放在他馬車上的那一封信上的字,如出一轍。
他不知道誰在給他遞訊息,但這人既然給他遞訊息,顯然是要他立刻去天牢。
伍硯書趕到天牢前,有人正和衙役糾纏。
“許輕歌是要犯,除非有陛下敕旨,否則,誰都不能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