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感嘆夜色寂靜一般的尋常,可崔鬱離的人生,卻很可能因為他的這份無所謂而墜入暗無天日。
“二殿下,清河崔家乃是清正守持的人家,崔鬱離深受家族薰陶,便他真被打進泥淖,也未必會投靠二殿下。”
“阿妧錯了,世間正直者,多是沽名釣譽之輩,他能正直,不過因為他所求所圖唾手可得,如若不然,他亦可在一念之間踏進地獄,化作惡鬼。”
說罷,卿流景挑眉,目光灼灼地對上清妧:“阿妧,這一點旁人或許不懂,但你我卻不會不懂。”
她踏
著安家的累累白骨,穿過無盡夢魘,才重回人間再世為人,可她雖是人,卻心若厲鬼,可為了復仇不計一切。
她以為此生都當如此,可九曲湖上無辜百姓的哀嚎日日入夢。
“二殿下,崔離郎無罪,他不該被推進深淵。”
“只要他肯歸心,他便不會墜入深淵。”
“他若就是不肯呢?”
“只要阿妧助我,他就一定肯。”
“……”
一瞬間的靜默,清妧和卿流景無聲地對峙著,不久,卿流景率先敗下陣來,勾出莫可奈何的淺笑。
“阿妧,我或許攛掇了崔鬱離,可若他心堅如鐵,那不管我說什麼,都左右不了他的抉擇。
他敢上大明宮,拿仕途為賭,不是因為他不知此舉或可叫他一無所有,而是因為他所求之物,遠勝其他。
是以,我幫他,除卻有意算計他,更多地是想助他得償所願。”
“呵。”清妧嗤笑,“二殿下倒是能說會道。”
“阿妧又錯了,此刻我所言,句句屬實,崔鬱離之心,一如我心。”
“崔離郎什麼心?二殿下又是什麼心?”
“他的心,是伍珍娘,我的心,自然是——”
“我應了。”
“呵呵呵……”卿流景樂得哈哈大笑,那被他握在手裡的七折扇,像是孔雀的彩尾,在燭火下,搖曳生姿。
“阿妧,我的玉,你何時還我?”
“……”
相思玉,兩闕半玉,她若全還給卿流景,便失去了號令怡紅院的權力,可若還半闕,那又
算什麼?
“丟了。”
“哈哈哈……”卿流景笑得越發愉悅,“阿妧,你在躲什麼?”
“……”
夜闌人越靜,几案對面的那個人不知離去了多久,留在几案上的空杯盞,徒餘幾粒溼噠噠的碎茶。
古人有言,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崔鬱離對珍娘之心,無論前世今天,都叫人覺得可歌可泣。
卿流景至少有一句話說得甚對,這等金玉良緣,不該被錯過。
若是崔鬱離此生一名不聞,以伍硯書的脾性,寧可叫珍娘後半生困於家廟,也不會允她嫁給崔鬱離。
於崔鬱離和珍娘而言,卿流景是唯一的希望,今日這忙,她是不得不幫。
流螢見清妧如木雕泥塑,不安地問:“妧娘,可是有哪裡不妥?”
几案上的燭火又開始忽明忽暗。
“流螢,再把燭芯剪一剪吧。”
“妧娘還不安寢嗎?”
“待我給珍娘寫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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