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歸家,已是黃昏時分,盧掌事扶著清妧步下馬車時,街口突然刮來一陣冷風,激得清妧打了個寒顫。
安家前院的大管事富成急忙呵斥身後的奴婢:“沒瞧見縣主覺著冷嗎?還不趕緊去安樂居取一襲斗篷來?”
婢子提起衣裙,飛速奔進迴廊。
富成上前:“老奴給縣主請安。”
“有事?”
“回縣主,陛下敕旨已下,命顧家人接走顧時娘,可時娘一進門,就賴進如意居,怎麼都不肯走。”
“如娘身子如何?”
“回縣主,顧時娘把陵陽城內的郎中請了個遍,可不管是哪一路的郎中,都說了同一句話,讓安家早做打算。”
說著,富成躬身:“縣主,老奴正想和你稟告,這顧時娘不止不肯走,還要奴婢們再去臨城請名醫。”
“你應了?”
“老奴可不敢應,這才在門前等縣主。”
“不必去。”
“是。”
清妧抬步往廊下走,富成又急跟上來:“縣主,如今顧時娘要回去顧家,那家裡的大小事情便要交由縣主決定,這會兒管事全在——”
“停。”
“是。”
“富成,家裡的事以前是怎麼安排的,以後還怎麼安排,不必事事問過本縣主。”
“……是。”
“本縣主乏了。”
說罷,清妧抬腳走入迴廊,走了兩步,盧管事突然快走兩步,行到她身前。
“縣主留步。”
“怎麼?”
“娘娘有命,讓奴婢隨縣主走一趟大理寺,如今事已了,婢子該去仙遊
寺覆命了。”
“過幾日,我亦要去仙遊寺,盧嬤嬤不能和我一道去嗎?”
盧掌事笑著搖搖頭:“婢子在仙遊寺等縣主。”
“好吧,我讓富成送你。”
“縣主,走之前,婢子有幾句話想說,只不知當不當講?”
“但說無妨。”
“有道是國不可一日無君,家亦不可一日無主,眼看顧時娘要歸顧家,縣主若不能管起家中事,只怕要不了幾日,安家便會惡奴當道。”
清妧扶額,雖不情願,卻還是委屈巴巴地應承道:“我管!只我今日委實累得慌,我明日一早開始管,行嗎?”
盧掌事失笑:“縣主,婢子無意逼迫您,您若實在懶得操這份心,倒是可以讓瀾娘子先替你管著。”
清妧剛要勾唇,卻聽盧掌事又道:“只您再懶得管,家中的大致用度,每月的賬目進出,以及安家田產和鋪子的盈虧,須得心中有數。”
“……好。”
抄手遊廊的另一頭,流螢和微雨急急朝清妧奔來,見此,盧掌事再次屈身:“縣主,那婢子先行一步,三日後再給縣主請安。”
“好。”
是夜,用過晚膳後,清妧疲憊地倒在坐榻,欲哭無淚地看著几案上堆著的那沓賬房送來的厚賬冊。
“瀾娘子,明日再看不行嗎?”
瀾娘子一板一眼地答:“縣主三日後要去仙遊寺侍奉皇后娘娘,若明日再看,只怕看不完。”
“可今夜開始看,亦是看不完。”
“多看一點是一點。”
“……”清妧無奈,只得拿起一本,翻看起來,看過兩行,她又抬眸,“盧嬤嬤說,你能替我——”
“回縣主,婢子不能。”
“……”
見清妧不動,瀾娘子怒問:“縣主,您若什麼都不管不問,就不怕婢子學那顧時娘,悄悄搬空安家嗎?”
“你不會。”
瀾娘子神色震動,卻有些惱怒地回:“縣主,人心隔肚皮,婢子以為縣主還是莫要輕信婢子,免得——”
“瀾娘子,你不會。”
“……”
瀾娘子面上的惱怒更盛,怒到她忘了該守得禮儀,只見她瞪著清妧許久,而後上前兩步,抽走她手裡的賬冊。
“這些賬本婢子先看,待全部看完,另制一本總賬,再送縣主閱覽。”
“甚好。”
瀾娘子抱起一沓賬冊,便要轉身離開。
“瀾娘子,原來你這般心軟。”
瀾娘子一聽,腳步更快,看著她倉惶而逃的背影,清妧樂得捂住雙唇,癱在坐榻上哈哈大笑。
流螢輕笑著送上一盞熱茶:“妧娘,您這般戲弄瀾娘子,就不怕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