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聲,如餘音繞樑,在偌大的寢殿久久不散,惠貴妃冷下唇角:“安樂郡主,死固然有很多方式,但死,就是死。
除非郡主和閻王爺是親戚,能叫本宮死後永享極樂,否則,不管郡主說什麼,本官都不屑一顧。”
說著,惠貴妃端起茶盞,又抿了一口茶。
雪芽玉露,哪怕冷了,也是人間極品。
“世人常說,不論生前如何,死後皆是一坯黃土。山清水秀是一坯黃土,荒蕪寂寥亦是一坯黃土。
冷山天牢的死囚,裹得是破席子,尋常百姓,躺得是薄皮棺材,世家權臣,入得是朱漆杉木棺。
貴妃娘娘,你想躺在什麼棺?”
惠貴妃勾唇,神色間的譏諷越盛:“本宮想睡金絲楠木棺,且是九龍帝王棺,郡主有本事辦到嗎?”
“若小女能呢?”
惠貴妃指尖微顫,略略挑眉。
“若小女不僅能讓娘娘躺在金絲楠木棺,小女還能讓娘娘和開國帝躺在同一口九龍帝王棺呢?”
“——”
惠貴妃瞠目,驚得打翻手裡的杯盞。
“哐當——”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方家雖是尋常人家,但她年幼時便可憑藉驚天才情,隨意出入權貴世家,引來天下無數女子的豔羨。
入了後宮,別的妃子要靠養育子嗣獲得長久,但她一生無子,卻做了溱後宮的貴妃,權力一度等同皇后。
她這一生,凡是她想要的,盡在她手,唯有一樁事,是她窮盡此生,都不能實現的永恆遺憾。
惠貴妃再次勾唇,唇間不可抑制地微微顫抖,但這顫抖無關憤怒和恐懼,而是無可言表的興奮。
“若郡主真能讓本宮睡進那一口九龍帝棺,不管郡主想讓本宮說什麼,做什麼,哪怕是要本宮親手斬盡方家人,本宮亦能毫不猶豫。
只——”
“只?”
“只開國帝是逍遙王親父,郡主覺得,逍遙王能允本宮躺進那口棺木嗎?”
“能不能,問過方知。”說罷,清妧側首,看向盧嬤嬤,“嬤嬤,讓南宮將軍速速走一趟逍遙居。”
“……是。”
盧嬤嬤走到廊下,朝南宮文軒招了招手,待南宮文軒略傾身,她才附在他耳邊,交待了清妧的事。
“……”南宮文軒木木地瞪著盧嬤嬤,下顎因為過於震驚而不能合上,“盧嬤嬤,郡主這是要送末將去死嗎?”
“有郡主在,將軍不會死。”
“真不會嗎?”
“郡主想做的事,王爺何曾說過不?”
“也對。”
南宮文軒轉身,奔出永福宮。
未過宮門,他就遇上了卿流景:“臣,叩見王爺。”
“何事?”
“呃……”
雖盧嬤嬤言辭鑿鑿,可郡主之問太過驚世駭俗,王爺當真不會怒嗎?
再說,王爺不對郡主怒,未必不會遷怒於他。
南宮文軒不由地抬起手,摸了摸脖子上那一顆長得還算穩固的腦袋。
“說!”
“回王爺,郡主說,只要王爺答應讓惠貴妃和先先帝合葬,不管王爺要貴妃做什麼,貴妃無所不從。”
“……”
南宮文軒的話說完很久,卿流景都沒有回答,於是,南宮文軒知道自己完了,為保小命,他默默後退兩步,準備開溜。
“告訴阿妧,我應了。”
“欸?”
南宮文軒又一次露出木木的眼神。
郡主能答應,與他來說,已經足夠不可思議,如今,王爺沒多說一句竟應下了,會不會有些太——
“王爺,這事兒你要不要問問先先帝?”
先先帝不是旁人,而是王爺的父皇,兒子為父親尋一同穴千萬年的人,全不問過父親,不合適吧?
何況將要和先先帝同穴的人,不止是先帝的女人,還和新帝有一腿。
卿流景勾唇:“父皇在地府,本王不介意你親自跑一趟,替本王去問問他老人家答應不答應?”
南宮文軒急忙拱手:“王爺息怒,是臣僭越,臣這就去回稟郡主。”
“恩。”
又不是他父親,他操什麼閒心?
大不了來日王爺去了地府,被先先帝按在地上,一頓狂揍唄。
見南宮文軒猶如落荒而逃的兔子,若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