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惠貴妃冷笑,“敢問韓尚書,本宮若不繼續,又能如何?當時的本宮,只是一個宮婢,一個死了不會有任何人追究本宮為何死了的渺小宮婢。
本宮退無可退,只能順勢而為,本宮做出了最好的抉擇,所以本宮最終活著,且成了惠婕妤。”
“娘娘做了什麼?”
“襲美人搬去憶流閣的前夜,本宮奉命去佈置,便是在那個夜裡,本宮在機括的下方,刨出一個深坑。
隔天的夜裡,本宮抱起熟睡的二殿下,前往機括所在,然後在拔下機括的下一刻,抱著二殿下跳進深坑。
然,本宮算盡一切,卻沒算到機括被拔出的瞬間會砸進深坑,為護住二殿下,本宮的小腹被長棍刺穿,失去了做母親的機會。”
“娘娘救逍遙王,是想拿逍遙王做籌碼?”
“不錯。”
“不對!”墨周兮再次怒吼,“貴妃在撒謊!”
韓杜衡臉色一黑,拿起驚堂木重敲兩下:“墨尚書一再擾亂公堂,南宮將軍,把墨尚書拖下去,鞭笞二十!”
“韓杜衡,你敢——”
南宮文軒微微一笑,伸手點住墨周兮啞穴,叫他再不能叫囂。
墨周兮氣得面色通紅,他無力解開穴道,只得躬下腰,不顧臉面地抱住南宮文軒一條腿,誓死不願意被拖走。
他同南宮文軒糾纏時,韓杜衡開口問:“娘娘,主導憶流閣坍塌案的真兇,既有本事佈下驚天大局,其權勢必然滔天。
娘娘沒有遵從他的命令誅殺逍遙王,反而救下了王爺,事後,他為什麼輕易地饒過了娘娘?”
這話一出,墨周兮鬆開手,他以為韓杜衡叫人拖走他,是想偏私,如今看來,倒是他小看了他。
這人名不虛傳,端得公正嚴明。
韓杜衡之問,正是他想問,他倒想聽聽,惠貴妃怎麼圓過去!
“是啊,為什麼幕後人放過了本宮呢?”惠貴妃狀似不解地低喃,喃聲未盡,她轉頭,目光投向卿天九。
卿天九目光一滯,待他瞥見惠貴妃眼底閃爍的決絕,那股被銀針壓下去的萬般痛楚在心底奔騰。
他竭力捂住胸口,無聲質問:“你瘋了嗎?”
“呵。”
惠貴妃嗤笑。
她可不就瘋了嗎?
當先皇把她的名字從選秀冊上劃去的那一刻起,她就瘋了,然後,她就在瘋魔的路上一去不回。
公堂上,等不到回答的韓杜衡掄起驚堂木,狠狠一敲:“貴妃娘娘,請你立刻回答本官的提問!”
惠貴妃人不動,又低喃:“本宮該回答嗎?”
“不該!”卿天九無聲急言,“若你說了,你亦難逃一死!”
“呵。”
惠貴妃再次嗤笑。
她難道很想活著嗎?
先帝駕崩的那一刻,人間與她早已可有可無,她貪戀權勢,幹出背逆人倫之事,從來不是因為她想活著。
但現在,她想死了。
惠貴妃扭頭,面朝韓杜衡:“幕後人沒有殺本宮,是因為有人救了本宮。”
“誰?”
“襲美人。”
“……”
堂上堂下又一次陷入詭譎而漫長的死寂。
許久,韓杜衡才回過神,厲聲道:“貴妃娘娘,此乃公堂,即便你身份尊貴,可只要你在堂上胡言,本官亦會嚴懲不貸!”
韓杜衡的警告,只換來惠貴妃不甚在意的一聲冷笑,她又一次轉過頭,看向眼底盡是張皇失措的卿天九。
入宮十餘載,她何時見過這樣的皇帝?
與她,與所有的宮妃來說,皇帝是高坐雲端的神,只要他想讓誰死,誰就必須死,無一例外。
這些年,她眼看著一個又一個鮮活的女子興高采烈地被選進深宮,又眼看著她們一個接著一個被絕望地處死。
她至今還能活著,從來不是因為卿天九對她寬容,而是她聰明,知道怎樣用別人的命替自己擋刀。
她早煩透了絕情冷心的自己!
公堂上,韓杜衡不耐煩地怒敲驚堂木:
“哐哐哐——”
“貴妃娘娘,您救下逍遙王時,襲美人已死,她怎可能救得了娘娘?
即便襲美人含恨化為厲鬼,重現人間,她回來人間也不可能救娘娘,她該親手殺了娘娘才對!
如果娘娘不能把此事說明白,那休怪本官認為娘娘在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