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迴離開鴻臚寺時,已是後半夜,他沒有馬上回逍遙居,而是繞道西寧坊,去了一趟慕香堂。
濃雨立在曲巷中,凍得周身發僵。
“星迴,你可算來了。”
“抱歉,被事稍稍耽擱。”
“罷了,告訴殿下,縣主燒已退,再養個一兩日,便可恢復如初。”
“好。”星迴頷首,從袖中取出一個白色瓷瓶,“取少量,丟在香爐,每日燒上一刻鐘,即可。”
濃雨驚駭:“這是什麼?!”
“安神散。”
濃雨哪裡還敢接瓷瓶,她連退兩步,不敢置信地反問:“殿下不是答應縣主,等縣主好了,要送縣主去苦白的嗎?”
“你在質疑殿下?”
“我——”
濃雨不敢質疑殿下,可如今她是縣主的主子,她明知道縣主想去苦白救國公爺,卻幫著殿下困著主子……
“星迴,你能不能告訴殿下一聲,縣主憂心國公爺的安危,縣主——”
“濃雨!”星迴沉下臉,“殿下什麼脾氣,不必我重申,若你不想聽話,甚至敢背叛殿下,那你——”
“我——不敢。”
濃雨立刻接過瓷瓶。
她不敢背叛殿下,天下也沒有人敢背叛殿下,可——
“星迴,殿下什麼脾氣,我知道,可縣主什麼脾氣,殿下又真得知道嗎?我怕縣主會恨上殿下,除非殿下根本不在乎。”
“不,殿下在乎。”星迴斬釘截鐵道,“濃雨,做好你的本分,剩下的,來日殿下自會和縣主解釋。”
濃雨捏緊
瓷瓶,看著星迴的背影融進黑暗。
來日?
她只怕縣主不肯再給殿下來日。
想到這裡,濃雨長嘆一口氣,作為婢子,該說的她已經說了,主子肯不肯聽勸,不是她能置喙的。
濃雨回上小樓時,清妧半靠在榻上,流螢正在伺候她用藥。
她轉頭,看了一眼几案上的香爐。
冬日溼冷,房中藥味濃郁,流螢生怕清妧覺得難受,從昨日起,在房裡點起檀香。
“見到星迴了?”
“是。”
“有沒有告訴他,我快好了?”
“恩。”
“那就好。”
清妧拿過流螢手裡的藥碗,端在手裡一飲而盡。
雖然先前卿流景不肯放她去苦白,讓她很生氣,但事後想想,以她當時的狀況,強行離開陵陽,也走不了太遠。
果然,她被送進慕香堂後,一連發了兩天的燒,直到這會兒燒才開始退。
她必須儘快養好,這樣,才能趕往苦白。
想到這裡,清妧把空碗遞給流螢,然後窩回榻上,復又閉上了眼睛。
卿流景既答應送她去苦白,便等於是答應幫她救阿爹,有恨西風的好手,她定能救回阿爹。
想著想著,她睡著了。
待輕鼾響起,流螢退出臥房,濃雨悄悄走到几案前,取出瓷瓶,要往正燒著的香爐裡灑下一點粉末。
正此時,凌空伸出一隻手,急急扣住濃雨的手腕,淺雨難以置信地看著濃雨,卡著嗓子驚問:
“你在做什麼?!”
“是殿下的命令。”
“那又如何?!我們
是縣主的婢子,怎麼能——”
“星迴說,若你我不遵命,以後不必留在縣主身邊。”
“……”
“放心,不是毒藥,只是安神香。”
一陣短暫而漫長的靜默後,淺雨緩緩收回手,濃雨抖動指尖,白色粉末像是糖粉,一點點飄進香爐。
須臾,房裡飄起沉香,香之淡,若不細聞,難以察覺。
次日,朝臣齊聚在大明宮的偏殿,臉色灰暗地看著天外。
不久,韓杜衡和伍硯書疾步走進門。
“抱歉,我來晚了。”
崔玉坤冷冷勾起嘴角,直截了當地問:“敢問韓大人和伍廷尉,刑部和大理寺聯合辦案,可是尋到李副統領了?”
“沒。”
“那尋到安妧娘了嗎?”
“也沒。”
“那這一日,刑部和大理寺辦出了什麼?”
“……”伍硯書暗瞥韓杜衡,見韓杜衡面色如沉,便乖覺地拱起手,“回崔尚書,是下官無能。”
“好一個無能!”崔玉坤怒而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