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為何她會做出這等大逆不道的事來呢?
賢妃勾唇,嘴角的笑容顯得異乎尋常地飄渺,她昂著頭,目光略過韓杜衡,看向高階上的那張龍椅。
她出生名門,自小熟讀四書五經,熟知禮義廉恥,在偌大的清河氏,族中人曾對她讚不絕口。
因此先帝選妃,族中人立刻選中她,他們確信,以她的品性,進了宮,勢必循規蹈矩,一言一行皆以家族為重。
事實上,她入宮十年,的確從未逾矩,始終謹守著家中教過的那些規矩,把自己安靜地埋在深宮。
是什麼改變了她?
是她頭一回在御花園深處,撞見一個小宮妃和年輕的禁衛軍互訴衷腸,那小宮妃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時嗎?
她這一生,絕不敢逾矩,哪怕她心中恨那些規矩恨得要死,但為了崔氏,她永遠不會做不該做的事。
然,她無法遏制內心深處對敢於挑釁禮教,逾越規矩的女子的豔羨,所以,當那個小宮妃苦求她的時候,她選擇了沉默。
後來,她開始留心這些事,漸漸發現,偌大的後宮,諸如小宮妃這般膽大妄為的宮妃,比比皆是。
她也罵過她們,罵她們為了一時的情愛,罔顧禮義廉恥,然,那些人卻回答她,她們是為情愛,也是為了活著。
世人憧憬後宮,因為後宮有數之不盡的奢靡,可世人不知道地是,除卻奢靡,後宮再無其他。
世人以為女子入宮是來享受榮華,卻不知,她們是被關進一座充滿爾虞我詐的陵墓,稍有不慎,便會身首異處。
她們不想死,難道有錯嗎?
賢妃抬眸:“阿翁,本宮一直想問,你是人,本宮是人,為什麼諸如阿翁這般的男子,可以恣意放縱地活著?
如本宮這般的女子,即便再富貴,卻只是一件陪襯,一個工具,一場活著卻彷佛沒有活過的虛妄?”
崔玉坤立答:“因為這是人道,是祖宗定下的規矩,是不管你上到天庭問玉帝,還是下到地府求閻王,都改不了的鐵律!”
鐵律嗎……
賢妃垂眸,淚流不止。
其實,她知道的,那些寫在《女戒》上的規矩,將會一百年,一千年,一萬年地約束著她們,可她依舊心有不甘。
為何世間這般大,卻沒有留給女子活路?
立於高階前的韓杜衡正色:“賢妃娘娘,溱國有律,凡能坦白從寬者,朝廷當酌情地從輕發落。
如果娘娘可以交出與人私通的宮妃名單,以及和宮妃私通的禁衛軍名單,本官一定上奏陛下,求他對娘娘網開一面。”
“……”
賢妃略沉默。
這短如瞬息的沉默令崔玉坤勃然大怒:“賢妃,你已犯下大錯,不速速認罪伏法,卻要錯上加錯嗎?”
“不敢。”賢妃笑答,從袖中抽出一本薄冊,“韓大人要的名單在此。”
崔玉坤急急拿過名單,遞到韓杜衡手裡:“韓尚書,崔家養出這等荒唐女,委實罪過,回頭,本官定會去陛下跟前告罪。”
“……恩。”
應罷,韓杜衡低眉,翻開名單。
這一看,看得他本就皺緊的雙眉,皺得更緊,待匆匆翻完,他把名單遞給星迴:“請郡主過目。”
冊子不厚,但列在冊子上的名字卻不少,清妧無言地從頭翻到尾,然後把名單又遞迴給星迴:
“拿給諸位大人們看看。”
“是。”
名單遞到謝容時手裡,接著是王懷瑾,……等殿中的臣子全部看完,已是半個時辰以後的事了。
當名單回到韓杜衡手裡,他抬袖,朝清妧拱手:“郡主,如今刑部拿到名單,請郡主允刑部立刻把上面的人全部拿下。”
清妧搖頭,目光望向南宮文軒:
“南宮將軍,你身為禁衛軍統領,治下出現這般多大逆不道的將和兵,你是不是該配合刑部,一道去拿人?”
“是。”
“記住,給本郡主拿活的!”
“是。”
南宮文軒一邊接過名單,一邊對親信幾番囑託,待吩咐完事情,他捏著冊子,急急衝出大明宮。
走到廊下,南宮文軒飛快翻開冊子。
他發現,和后妃有染的禁衛軍竟然多達數十人,且不少人不止和一個宮妃有染!
“速速調集人馬,隨本統領去拿人,晚了,只怕拿不住幾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