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片大片黑焰騰起,漫過樓婁法身腰際,在他胸腹滯留,灼燒,又有黃沙散落如雨。 【耗竭】又加重了。 樓婁氣力漸消,又在三根神索的牽引下,往高空處拖行一截。 莫陸隱約聽到撕扯與哀鳴。無比混亂的法力氣息侵染他破碎的軀體,重重幻象在他腦中變幻疊合,令他窺見了一絲真相。 那是瘦削的黑袍修士,他一手握著酒河書冊, 黑袍下露出的手背滿是水泡。 在那黑袍修士,逐景客的背後,有一截極其粗壯,盤旋曲折的七彩玉石藤蔓。其上遍佈刀劈斧砍的痕跡,甚至有一條條裂縫橫貫整株藤蔓,幾乎將其裂為數塊。不時有塊塊碎屑從其上剝落,墜入虛空之中,似投餌餵魚。 而在藤蔓上端,橫生兩截枝丫。一截已經斷裂,另一截掛著一團猩紅的肉球。似是果實,卻不斷有血絲從這肉果上彌出,化為七彩之色,填補玉石藤蔓上幾乎無法彌補的裂縫。 莫陸心神動搖,幾乎墜入最深沉的夢境,又能清晰地感知到每一處糾結的血肉,每一個在拉扯下扭曲的念頭。 是故他知曉自己的不正常。 他根本不可能窺見這一幕! 他知逐景客遠在天邊,不可能前來此處攪合,也知萬有礦脈這般神物,必然被樓婁細細掩藏好,不可能顯出什麼形跡來被他感到。 要麼是樓婁實在虛弱,無力遮擋出手的痕跡,但若是這般,他早已被懸光大帝君拖去。 所以,這是他有意為之? 莫陸心底騰起警兆。 卻見逐景客手握的那本酒河書冊震動,玉石殼剝落。那些剝落下的玉石粉末如被一雙巧手捏合,漸塑成人形。 這人形與逐景客一般無二,卻有一點,乃是樓婁,一尊元嬰大能眼中的逐景客! 那些被刻意模糊,根本不是低階修士能見到的細節都被樓婁透過雕塑揭示出來。 無比嘈雜,充滿惡意的聲音環繞凝聚成黑袍,包裹逐景客的道體。 而那水泡,佈滿他手掌的水泡似乎潛伏著數不盡的玄理知識。那些知識一條條,如野獸般活化,肆意廝殺吞噬,競相融合,最後剩下的,便是扭曲怪誕,卻又無比正確,貼合真理的知識! 這一尊雕塑,就被樓婁近乎慷慨地揭示,展現給扭成神索的三人! 他們藉此,窺見逐景客的真身! 莫陸只一眼就差點陷入瘋狂,大量知識順著莫名通路沖刷他的心念,追逐他的意志,肆意在他血肉上摹畫。神索上鼓起一個個水泡,那是知識的神殿。 而在感知到這一尊雕像的剎那,纏繞於樓婁的三截神索大半崩斷,他幾乎要脫離控制。 此時天穹上巨瞳波動,滾滾法力化作紫線,自三條神索上流瀉而下,不斷編織纏繞,加固穩定行將崩潰的神索。 莫陸恍惚間,能見到風吹巖笛的聲音,聽到血淌過鮮肉的味道,嚐到痴愚狂熱的凡人磕頭的畫面,聞到紫線鑽開血肉的疼痛,觸到若隱若現的幻象。 這混淆成一團的五感迅速佔據他的心神,將他汙染,又將逐景客水泡內的知識逐出,也在他與那座雕塑之間豎起一道屏風。 三條神索復又纏緊。 隔著屏風,這幻覺漸漸模糊,只留下一些不確定的回憶,斷斷續續的切面。 而在莫陸幻覺中,逐景客本尊轉過頭,靜靜注視那一尊雕像,他另一隻手探出,輕輕擰動。 一張介於虛實與夢幻之間的皮符自莫陸被擰成一股繩的軀體內飛出。 皮符翻卷,漸漸化作一個迷茫混沌的半人半魚男子。 正是原酒河修士,大鯊先鋒。 大鯊殘魂落入逐景客掌中,被他塞入酒河書冊中。 本來就是血肉質地的酒河書冊竟然再也維持不了書籍的形體,近乎融化成一團汙血。 而在汙血表面,有一張細小的人臉,正是大鯊的面目。 逐景客轉身,將那團汙血投擲向玉石藤蔓,隨後一揮衣袖,與那尊雕塑一同消失。只留下一段難辨男女老少,更像是眾生獨處自語時的聲音: “峭岐翁,還望你應諾。” 汙血塗於玉石藤蔓之上,逐漸被吸收,化為玉色,玉石藤蔓上的一些細小的裂縫與缺口漸漸彌合。 但下一瞬,這汙血盡數化為灰色,反而開始侵襲玉石藤蔓。 一絲絲細微的,【耗竭】的黑焰在灰色的汙血上灼燒,將更多萬有靈礦化為虛無。 大片大片斑駁的灰色之中,可見一張迷茫的人臉四處飄蕩。人臉所過之處,便有大片灰色憑空生出。 那一根玉石藤蔓,轉眼萎縮小半。 “當初峭岐翁命我投入酒河之中的灰膠,不,這是【耗竭】的火種!” 樓婁掙扎得愈發激烈了,而鋪天蓋地的【耗竭】黑焰已漫過了他的法身胸腹,等待著吞下他的頭顱。 他如同披掛上一層黑甲,而他頭頂流瀉下來的銀海,也已點綴上幾朵黑花。 莫陸五感愈發繚亂,卻也能透過舌頭與耳朵摸到以及聞到那一層幻覺: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