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只不過是蘆葦地中大片的蘆葦,供天庭伙伕取用燒火!” 透過牆壁,那男聲有些沉悶,卻無改語調中的淒厲,如惡鬼穿行竹林間,彎折青竹,簌簌抖落青葉。 幾多悲愴,幾多不甘,落入莫途耳中,不過是有些曲折的故事罷了。 最多勾起了他些許興趣,叫他有些可惜蒼皇火焚十六國之舉,該浪費多少百戰怨血。 以及,頗令他好奇的是,這大殿中分明有一對爺孫對答,但任憑莫途如何感應,都只有一人的呼吸心跳,一人的氣息。 那譚國主復又道: “好孫兒,你且去歇息,爺爺要見貴客。爺爺晚點陪你玩。” “好!” 這一出“戲”也唱到了尾聲。 同一時間,有白衣內侍掀起簾子,恭敬請莫途前往主殿。 莫途踏入大殿,那譚國主遠遠相迎,其人披散著黑白相間的髮絲,臉狹長,密密麻麻爬滿了如血管般彈動的符文,甚至他的雙眼也紋滿了五色的神光。 更兼得整個人掩在黃符紙拼成的大氅下,望之不似一國之主,更像個瘋癲的巫師神漢。 莫途愈加疑心所謂的“祖孫對答”只是這瘋人癔症犯了後表演的一出“獨角戲”。 “魔族所遭受的苦難,我等鱗盧國眾感同身受。曾幾何時,我族也飽受天庭盤剝。一代子孫,十去其八……” 莫途凝神靜聽,方知這譚國主譚臨滄,竟把他也當成了被神佛大修士蓄養的肉雞人畜。 究其原因,乃是有一支喚作掘鼠氏族的魔族支脈亦云集於譚臨滄麾下,而在他們傳承的記憶中,莫陸老祖被稱為“膏宴饕客”。 在久遠之前,他造化了掘鼠氏族,當場吃去了五分之一,虐殺了五分之一,又將另外五分之一罰作苦役,永遠在地下挖掘,還有五分之一在他的命令下永恆在北俱蘆洲中流浪。 剩下最後五分之一的遭遇太過恐怖,記載他們結局的傳承記憶被掘鼠氏族盡力遺忘,卻也化作一種間歇爆發的癔症,聞之即死。 這般在大能修士手中虐玩的異族,顯然極合譚國主的心意。 故而,他坦陳鱗盧國過往種種,欲將騎驢莫途這一尊金丹級數的修士拉入他的陣營。 卻不知,莫途對那掘鼠氏族興趣更大。 他有些拿捏不定莫陸老祖的心意,若把叛逆的掘鼠氏族全族頭顱獻上,能得多少賞賜? 愣神間,這譚臨滄語調愈發激昂: “我欲效蒼皇之業,卻無蒼皇之怯!” “魔族,若隨我成就大業,可裂土封侯,昂首行於昭昭天日之下!” 莫途有些尷尬,附和笑笑,委婉點出他向來獨來獨往,不好置業。 暗裡的意思,還是一句話: “得加錢!” 譚臨滄不以為忤,揚手喚來白衣內侍道: “去取蕭數參人頭來。” 莫途微愕,一把攥住懷裡的驢頭。 “殺雞儆猴?” 少頃,白衣內侍匆匆而來,手捧烏木匣。 譚臨滄親手將烏木匣奉給莫途。 起匣,正是蕭數參的顱首,閉目似睡,臉龐下摻著血。 似以快刀切下,頭顱上還帶著久在大鍋前燻蒸沾染的熱氣。 有些暖和,更有些……香甜! 莫途嚥了口口水,這等金丹血肉,若是他能徹底煉化,金丹之前都無需為資糧奔忙。 “時時金丹血肉供奉,道友以為何如?” “這一枚顱首,便是預付的供奉。” 譚國主笑語相告。 “蕭數參……”莫途合上匣,這血肉來得太容易了些,讓他不敢定心。 譚臨滄熟稔介紹道: “蕭數參,金丹大修,白澤會所屬。我亦不知這白澤會是何大派,又在暗地裡奉什麼神佛。但觀蕭數參一身修為,應是佛門路數。” “我之大願,不過是效仿蒼皇,重立鱗盧。而這蕭數參,竟誓願救北俱蘆洲眾生!” “他立誓救人,又立誓不殺。” “這般宏願所得豈小?竟叫他貸還出復生神通來。斷肢瞬生,砍頭即長。身上脫落的血肉卻不減金丹級數的威能。” 譚臨滄頗自得: “蕭數參慕我賢德,與我結盟,為我後勤,每日割下三具肉身,供我消耗。只為救這鱗盧眾生。” “好一尊割肉救我等肚餓之苦的佛陀。” 莫途頌嘆一句,當即應下譚臨滄之邀,口稱國主。 一時間,君臣相得。 末了譚臨滄親送莫途出殿,還殷勤提點一句: “我知金丹修士頗殘虐,卻勿要侵擾譚國民眾。譚國之外敵眾賤如泥畜,道友盡興享用即可,只是處理好手尾,莫叫蕭數參撞見即可。” 莫途有些詫異這麼一個誓願驅除神佛的國主竟肯允許金丹修士如神佛那般肆虐。不過轉念一想,自是含笑應承這般方便。 步出大殿,在內侍指引下在宮殿中穿行,過一處亭子,莫途看到了一個裹在錦緞華服裡的小小身影,背對著他,把玩著地上的木塊。幾個內侍小心地陪侍著。 聽其笑語,應該是譚國主的那個孫子。 莫途看了一會,那身影轉過身來,叫莫途瞧見了他外露的手腕與脖頸。 手指關節一截截,分明是雕工極細的木塊,以金絲勾連,間雜以遊動的金光符文。 莫途沒有感應到半點血肉的氣息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