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生道人欣喜朝上首一禮: “化神前輩,懸光大帝君已至,此事必成。” 他轉身對莫陸笑道: “若非必須由強橫修士虔心祈願,發誓獻出一切,才能引得夢界降臨,不然單憑懸光大帝君的大法力,足以吞下九域之一,也學佛域那般,另立一夢域。” 莫陸只覺紫芒普照至他身上後,渾身輕盈,彷彿失卻了沉重的形體。 他與水生道人這一對師徒一齊順著無形的牽引,拔升,拔升,直至天機城上空,在巨瞳下游戈,俯瞰著天機城。 而城中,已與夢界無異。在懸光大帝君的紫芒下,一部分夢界與天機城重疊,以至只能在夢界見到的奇物盡數傾倒在天機城中。 莫陸等人來往夢界多次,對夢界玄奇並不陌生,而天機城修士則不然,對夢界多有水土不服。是以全城猝不及防地陷入混亂之中。 “笑伶生何處去了?莫非樓婁現在醒不過來?” 但這倒給空中暫得閒的三人添了幾絲趣味。 如一個缺了半截法身,顯然並未完全恢復的築基修士發狂地招出各類機械,轟擊纏繞他的白色絲絨怪物。 待所有絲絨都化為灰灰後,這修士竟也如鏡面般破碎,崩塌。在他的殘骸裡,鑽出一個個裹著白絲絨的嬰孩,肥嘟嘟似大蛆。 又比如街道間颳起一陣旋風,風中數十個人頭沉浮。此風被人頭拖得有些臃腫,遲緩,卻鍥而不捨地追逐前方狂奔的數個煉氣弟子。 風中人頭大叫道: “師弟莫跑!師兄覓得一處絕佳的避難所,你快快上來,我等齊心躲過此劫!” 還有一處則是大紅袍子的迎親隊伍。新郎官胸前配著大紅花,騎在高頭大馬上,器宇軒昂。他身旁簇擁著身形粗矮,面容猥瑣的儐相,各個手持嗩吶大鼓,吹吹打打,好不熱鬧。 迎親隊伍自半空飛過,飛過驚惶的人群。不時新郎官眉頭一皺,叫出某個名字。人群中就有人不由自主地應和一聲,就地一滾,化作大紅袍儐相,加入迎親隊伍。 即使是仗著高大的樓宇法身,行欲撲滅夢界詭異的築基修士衝來,受他一喝,也要翻身縮小,化作猥瑣儐相,受他挾制。 而迎親隊伍的目的地,是一間由白紙錢搭就的“禮堂”,端坐於紙簾深處的新娘子一身孝服,其上沾染著斑斑血跡。一塊騰起惡臭煙雲的汙濁黃布充作蓋頭,掩過面目。 新郎官春風得意,大喝一聲: “娘子,我來也。” 那新娘子羞羞怯怯,一手掩住蓋頭,一手揭開紙簾,一步三搖地走出紙堂。 忽來一陣刮骨罡風,將她身後紙堂撕碎,又把那塊蓋頭裂成布條,新娘子驚呼一聲,露出一張半是羞澀,半是喜悅,皺紋深深的老臉。 且瞧她含嗔帶喜,臉上皺紋一舒一收,猶怨春風不作美。 真是老嫗故作女兒態。 唬得那新郎官面色如土,大叫一聲滾下馬去,直墜入地,砸出一個深坑。 下一瞬,一座巨島如雨後蘑菇般膨脹,自坑中升起。 巨島上一隻巨眼睜開,羞怒地盯著那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與哭啼啼的新娘子。 正是先前失去蹤影的笑伶生。 厲光閃過,這一干人等俱被他掃飛。 而後,大地震顫,銀白高牆向內彎曲,紛擾的夢界詭異也隨之平息,那些向天上巨瞳不斷磕頭敬拜的夢界幽影如死去般將身軀緊貼大地。 似有更高一層的存在行於城中,雖無形無相,卻無人能抗衡他的威壓。 樓婁的一絲心神,再度被喚醒。 下一瞬,銀白高牆,林立樓宇,乃至夢界詭異,無人無物不附著一層重影。 這重影抖顫著,掙扎脫離原體,向高空飛去。 於是一座由淡淡虛影鑄就的城池搖晃著,拖拽著其下厚重的夢界幽影,如被一隻無形大手託舉著,直往天上巨瞳處擲去。 “元嬰修士逆伐化神,也虧樓婁有這等膽色。” 水生道人笑道。 自然,在無處不在的紫芒中,這一座巨城如冰遇火般融化,只剩下一團色澤斑駁,恍如垃圾組成的浮島。 莫陸卻見,那一團垃圾浮島轉圜,其中夾雜一道天威赫赫的燦金符文! 再看下方的天機城,夢界幽影淺淡,並未徹底拔除,而貼在城牆上的那一道星君親手佈下的神符已經消失不見。 樓婁已然從沉睡之刑中掙脫! “今日之事,小子銘記於心。” 天機城,不,應該叫樓婁轟隆隆的聲音在四周迴盪,傳遍千里。 整座天機城都沉入慘白的濃霧之中,那是萬有靈礦大量消耗而產生的廢氣。 這廢氣不斷彌散,而樓婁法身卻快速縮小,很快就從莫陸心神所能感知的範圍中消失。 何騮道人頷首: “水生,你先來吧。” “師父,砥鋒道友,我先走一步。” 水生道人笑嘻嘻向前一步,軀體,法力,心神俱被撕裂,編織成一條粗大的繩索。 這繩索一頭向上,延伸至極高遠處,甚至探入那一顆巨瞳內部,被那尊懸光大帝君握持。 而另一頭,橫亙於虛空中,隨繩頭抖顫,一幅幅過去的畫像被翻騰出來。 那是站在大鼎前,悉心煉藥的水生道人。他投入大量莫名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