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青仔細聽完,一哂道:
“我當是何事,師弟竟然為此擔憂?”
“你我所學法門,皆是紫瑞老師所傳。他講授也算盡心,一些關隘處都傳有巧法踏過,有些禁忌之處不可碰觸,亦一一指點我等。譬如不可讓怨蛆神智過盛一節,當初差點害了我一條性命。這般法門關竅,卻少銘於傳法玉簡中,只在師徒間口口相傳。”
“不少修士稱之為一句真傳,說什麼真傳一句,抵得過玉簡萬句。要我看來,認真想留下傳承的祖師們,大都把自己如何修煉成就完備地記述在玉簡中。只要按照他所記載的修煉下去,必能達到祖師成就。”
“只是後世弟子不肖,未能具備祖師那般體魄天資,修煉起來自是千難萬難。沒了法,只好用人命趟出一條條曲折小徑來,以求貼近祖師昔年狀態,越過些對祖師而言從不存在的關隘。這許許多多奇技淫巧總結起來,代代相承,便是所謂的句句真傳。”
“玉靈昇仙法,亦是如此傳承到如今。”
他伸開五指,似乎在丈量玉靈昇仙法傳承世代。
莫陸也想起了被分屍刮骨的虹瓏真人,以及狗急跳牆的平願寺白眉和尚。
他體味著白眉和尚的心緒,步步迫近的接引佛祖,待價而沽的萬法天尊……
玉靈昇仙法的創立,比弘青所構想的還要黑暗一點。
“根本就沒有所謂的開派祖師,純粹是兩部並不相干的殘缺法門拼湊。若真要溯源出來,怨蛆篇是接引親傳,玉靈篇是萬法天尊攥在手裡的。”
莫陸自忖。
弘青並沒有莫陸【溯源】看得那麼清晰,他繼續說下去:
“師弟應該也接觸過【念象】了?”
莫陸點頭:
“據說元嬰老祖的威能便有一部分源於此物。師弟在夢界聽說,有一元嬰名為大湖妖主,早晨誕下數十萬妖眾,頃刻成一國度,任其滋生膨脹。到了黃昏,能有數千萬眾,傳承數十代。午夜,妖國覆滅於妖主口中,供他提取【滅國】這一念象,助他修行。”
弘青道:
“念象,是銘於天地之間的痕跡,因而,亦能算作一種人造的天地法則。雖無元嬰大能那般偉力,但凡是傳承悠久些的法門,耗去悠遠時間去磨,代代總結的這些真傳,亦能成就一種念象。”
弘青攥拳,鬆手後留下點點指痕,滯於虛空間:
“繁雜真傳念象,被萬法,羅教兩大法脈統稱為【擬偶】。它很有些好處,照著句句真傳去修煉,能便易數十倍,幾乎能比擬祖師昔年。甚至,若是法脈興盛,所修人數龐大,而祖師修為稍顯孱弱,他也得受【擬偶】桎梏,必須依照這些真傳去修行,才能復現曾經的自己。”
莫陸問:
“壞處呢?如果不依照真傳修行,會再艱難上數十倍?”
弘青點頭:
“不止,簡直是不得寸進,恐有殞命之厄。若是祖師修為不夠,想重新改易法門,也扭轉不過【擬偶】。他開創的法門,只有【擬偶】所釐定的這一條舊路,再無變化精進之處。”
弘青頓了頓,又道:
“師弟,你有沒有思考過,若是祖師過於強橫,又會怎麼樣?”
“【擬偶】真傳,會近乎活過來了。師徒傳承時,師傅會詭異記憶復甦,徒弟會在幻覺迷亂之下聽錯,導致突兀多了或者少了幾句真傳。修士修行中,真傳也會突然改易,令他猝不及防下元氣大傷,乃至走火入魔。”
“【擬偶】會像影子跟隨肢體一樣,任憑祖師心意狀態翻轉。若是祖師想大幅改易法門,【擬偶】不但不是桎梏,反而像最忠心的鞭子一樣,大肆攻擊——我只能用這個詞——弟子修士,將他們趕到新路上去。”
“佛祖餘脈傳承中,就記載有這麼一樁慘劇。有座大寺奉佛祖二弟子為開派祖師,根本法門實乃那位大能瀏覽一部道經後隨手開創,與佛祖正法沒多大幹系。他們也不太受那位大能重視,平素也只是掛靠佛祖門下,借個名頭而已。”
“佛祖走火入魔後引發的諸多變故,也牽扯不到他們身上。可惜佛祖二弟子常年隨侍佛祖,第一時間就隨佛祖走火入魔了。【擬偶】運轉,貼合他的身跡道痕,登時就將整座大寺汙化為蛆巢佛國,飛昇佛域。”
聽到此節,莫陸愈發有些佩服平願寺一幫和尚,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教外別傳都會被接引走火入魔波及,他們號稱是接引親傳,到底是怎麼在接引出事後撐到強奪虹瓏真人法門的?
難不成這個所謂接引親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