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之後婠婠想起他還穿著外袍就擁被入眠,又擔心他睡得不舒服,輕柔地揭開絲被想給他脫衣。然她的雙手剛觸及他的腰帶,就被他一下捉住了。 晏珽宗驀然睜開了雙眼,眼底一片赤紅的血絲,像一頭在密林中小憩被人驚醒的猛虎,面無表情地盯著她。 婠婠被他嚇了一大跳,微低下了頭:“我只是怕你穿著衣裳睡不舒服……” 或許是因為孕期情緒敏感,剛說了幾個字,她眸中就隱隱有水霧浮現,看上去楚楚可憐的柔弱。 幾瞬之後,他才似乎清醒了過來,雙目中被一片只對著她一個人的柔情和寵溺填滿。 他鬆開攥住她的手腕,改為握著她的手,和她十指交纏,低聲下氣地道歉:“對不起,婠婠,我,我只是好幾日沒睡好,適才又做了個噩夢,所以一下子沒認出你來……我弄痛你了是不是?” 那個眼神婠婠註定此生難忘。 她默默抽回自己的手:“我知道你累了。你好好休息吧,我不礙事的。” 一片寂靜。 又片刻後,婠婠咬了咬唇,問他:“你就寢的時候還穿著衣服嗎?” 他思索了會,竟然直接起身下了床。 “這幾日積攢下太多政務,我去皇邕樓看會奏劄,你再睡會,我過會兒回來陪你用早膳好不好?” 他俯首,堪稱虔誠地吻了吻婠婠的額心,對她一如既往的溫柔情深,可是卻讓婠婠心裡莫名湧起一股不安的預感。 婠婠低聲說了個好字,讓他走了。 這會大抵還是凌晨時分,距離天亮還有一個多時辰呢。 晏珽宗前腳剛走,婠婠身邊伺候她的乳母嬤嬤們就著急忙慌地進了內。 她正有些出神地望著晏珽宗離去的方向,乳母揭開了她蓋在腿上的絲被,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番床上的痕跡和她雙腿之間可有房事後留下來的跡象。 婠婠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驚呼一聲後扯過被子壓住了自己的身子。她不喜歡被人翻弄身體和觸控私密之處。 ——但是卻早就習慣了被晏珽宗各種褻玩。 “您現在才有著身子,他若有點良心,大抵也不能這個時候弄……不過我瞧他走的時候面上很不好看——我的殿下呀,您和我說句實話,他早不來晚不來,今兒半夜三更的時候悶不吭聲回來了,是不是跟您要做那起子事,可是被您推拒了之後才不高興的?” 她們是怕皇帝行事沒個分寸,趁著皇后有孕時強迫她同他行房交歡,會傷及她和她腹中的胎兒。 “您說話呀,這有什麼可羞的,男人不就是那麼一回事。他要真有了旁的想頭,與其讓他在外頭尋了什麼花兒粉兒的,不如我告訴了太后,讓太后安排幾個家世青白好拿捏的進來侍奉他,也是給您添了賢良的名聲,出去好堵住那些人的臭嘴……” 婠婠被她們的話羞得滿面通紅,背過了身去:“您想什麼呢。別瞎說這樣的話了。他就是回來看看我而已,並沒有要和我做什麼。” “那怎麼這天不亮的點又要走了?臉色陰沉陰沉的,我還以為他是和您拌嘴起了什麼爭執了。” 想到他剛才的離去,婠婠也有些異樣的情緒。 她神色落寞,低頭絞著自己的手指: “他半夜忽然回來看我,我和他說了幾句話,看他累得不行的樣子,就勸他先睡下。他睡著了,我卻並沒有幾分睏意,就坐在邊上看著他。我想起他就寢沒脫衣裳,怕他睡得不舒服,就想幫他寬衣。可是、可是我才碰到他的腰帶,他就一下醒了,不讓我碰他。我就問他為什麼不脫衣服,他沒回答我,就找理由說還有政務未處理,走了。” “哼。” 華夫人又是冷笑道:“不讓您碰?十之八九,他是趁著您有孕,身子不方便,伺候不了他,所以又在外頭尋了旁人舒坦去了。保不齊現在身上還留著哪個娼婦的騷毛和妖精的指甲印,所以怕您看見了,不敢在您面前解衣呢。” 這話一下子讓婠婠想起自己和他交合時的場景,偶爾他弄她弄得太狠了,或是一下撞得太深,她也會亮出爪子下了死手去抓他,在他胸前背後雙臂間留下條條抓痕。 婠婠聽不得這般露骨粗俗的話,蹙了蹙眉勸解道:“您別說了,這都是沒影的事,他不是這種人。他要是貪歡愛美,早前就納了一堆妻妾在房中了。” “殿下,是你傻啊!我聽人說隋煬帝和他哥哥奪儲的時候,也喜歡宣揚自個潔身自好不重女色呢,那都是做給父母外人看的,您見他奪了大業之後是什麼做派了麼?” 這話越說越離譜了下去,月桂連忙打住她:“要是宣揚出去了,您拿當今陛下和隋煬帝比,不知要惹什麼風波呢,可給我們娘娘留幾分清淨養胎吧。” * 不管怎麼說,那天他的異常仍是在婠婠內心深處埋下了一顆名為懷疑的種子。 而且他後來也不再和婠婠同床共枕了。 即便每日早中晚用膳時他都會過來陪她,在處理完政務之餘也儘量抽空守在婠婠身邊,但是從不在坤寧殿留宿。 他既不來,婠婠雖然心中有些空落落的想念,可也羞於自己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