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段時間,婠婠和新來的這些宮婢相熟之後,稞兒猶猶豫豫地告訴她說,她們家裡原來是給人家佃種桂花的,她最愛桂花,也喜歡侍弄花草。 婠婠便玩笑著問她可想去花房當值。稞兒眸中溢位光彩,說她想去。雖說在帝姬身邊侍奉是件體面風光又輕鬆的差事,可是她還是願意去花房勞作,因為種桂花的時候,會讓她想起她和還未過世的父母一起勞作的時光。 婠婠便依著她的心願將她送了過去,她還特意叮囑花房的匠人不許苛待了稞兒。 聖懿帝姬“過世”時,稞兒還曾經請一個有資格出宮的小內監去聖光寺門前擺下一盆金桂,悼念聖懿帝姬。 想起往事和稞兒如今在背後對當今皇后的怨毒,倒讓婠婠也不由得有些感慨。 她不禁莞爾,終也沒說什麼。 華夫人氣得要死,琢磨來琢磨去還是要回稟太后,好好治一治宮裡的這些流言蜚語。 婠婠還是勸她不必生事:“我不過命好,託生了這個胎,享了旁人沒有的榮華富貴。何苦這樣苛刻下面的人,他們盡日勞作侍奉我已是辛苦,不過議論兩句罷了,我並沒被傷著什麼,何必要大興打殺、鬧得滿宮裡風風雨雨的。倘或他日真有了什麼不該有的傳聞,真的妨礙了什麼,再治也不遲。” 月桂站在婠婠身後為她梳頭,正要侍奉她就寢歇息。聞言她一邊執起梳子一邊朝華夫人撇了撇嘴: “這些言語是從哪裡傳起來的,光靠我們娘娘發了狠去治便能治住的麼?哼,他一日不再入我們坤寧殿的門,滿宮裡的眼睛就盯著一日,縱使娘娘再如何喊打喊殺的不許人議論,他們在心裡也要笑話我們娘娘的。” 華夫人瞪著還掛在內殿衣架上的一件天子常服:“好了!你既然知道不好聽,為什麼還要說出來給我們殿下知道,就不怕擾了我們殿下養胎的心情!” 婠婠一見為了這麼點小事,她們倆竟然還險些要吵起來,連忙擺手止住,將自己那日給孩子準備的虎頭帽繡樣一人給她們發了一個,讓她們繡去了。 懷孕後,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自己比以前嗜睡了很多,又或許是終日無所事事裡養出來的習慣,讓她除了吃就是睡,完全不知道該幹些什麼。 * 夜半,婠婠忽然從沉沉的睡夢中醒來,呢喃了一聲想要喝水,沒過多久就被人擁在懷中抱著坐了起來,那人將一隻茶碗託在她唇邊,喂她喝水。 咕嘟咕嘟地喝了好些水,她的唇瓣在燭光下氤氳著一層瀲灩的水意,嫣紅瑩潤,看上去十分健康。 他正要在扶著婠婠躺下,讓她繼續睡,然在聞到那股相伴她數月的熟悉氣息後,婠婠霎時間清醒了過來,睏意消散地一乾二淨。 她睜大了眼睛,藉著昏黃的燭光盯著他:“麟舟?”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自己在他的溫柔笑意中嗅到了一絲強撐著的虛弱感覺。 雖然是在榻上,但他今日竟然破天荒地衣冠齊整,外袍上的每一粒係扣都扣的嚴嚴實實的。不過為了怕硌到婠婠,他穿的衣袍質地柔軟親膚,其上未加任何刺繡、珠玉裝飾,身上也連半個香囊玉佩都沒有佩戴。 婠婠感到訝然。晏珽宗這個人以前是最不遵禮法的,和她兩人在殿內獨處時,他就習慣披著一件鬆鬆垮垮的斜歪單衣,露著胸膛在她面前晃來晃去。 “夜深了,快睡吧。婠婠,我會在這裡守著你的。以後也不會再離開。” 不知為何,他突然輕聲對婠婠說出這句話來,聲雖輕,卻一字一句地極為堅定。 靠著他的一隻臂膀,婠婠慢慢在他懷裡躺下,抬眸仰望著他的側顏,神容恬靜溫婉: “母親的病,好些了嗎?” 晏珽宗頓了片刻才意識到她說的母親是指他的母親孟夫人。 他略有些不自然地回答她:“已經大好了,我以後不用再經常去看她,我會花最多的時間陪著你和孩子的。” 婠婠柔柔一笑,拉著他的手掌覆在自己柔軟得看不出絲毫懷孕痕跡的小腹上:“自己都要做人父母了,怎麼能說這樣的話。等寶寶出生之後,我會帶著孩子和你一起去見母親的。” 晏珽宗有些不敢去看婠婠的神色。 她因為他的疏漏懷上了寶寶,又吃了這樣大的苦,明明是這般冰清玉潔的人,卻要被那些人指著臉罵作是妖后,還險些失了孩子,受了天大的委屈……現在她反而這般若無其事地安慰他。 他何德何能。 * 一別數日不見,其實婠婠還有好些話想和他說。 起初她想撲在他懷裡撒嬌,想問問他,她究竟是哪裡做的不好了,要被一群人指名道姓地罵作是妖后禍水。 而後得知自己有了寶寶,可是因為那日的驚變,寶寶有些不大好,她又惶惶不安,特別希望他能陪在自己身邊給她安慰。 他好久沒來看她一眼,雖然心知他也是為了照顧自己的母親,但是私心裡來說,讓她一點委屈和抱怨的情緒也沒有,亦是不可能的,她自認不是聖人,難免有些說不出口的心思。 然現下他忽然回來了,婠婠又彷彿一句話也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