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皇邕樓伺候的宮人內監們說,皇帝每日照常朝會,他面上仍是喜怒不顯,對於那日毆打臣工以及皇后有孕昏倒之事一言不提,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反倒將一干臣子們嚇了個半死,接連數日朝會,滿朝死氣沉沉,無人敢在皇帝面前多言一句話。 他們也探不清皇帝的態度,索性你追我趕地爭相裝起死來。 於是這幾日的朝會時間都短得可憐,皇帝不過是坐在高臺上,詢問一句可有事面呈啟奏,臣下們靜默片刻,無人上前,皇帝便起身離去,像走個過場一般。 至於婠婠這邊,萃霜仍舊告訴她說,是孟夫人的身子不好,晏珽宗每日都要去她跟前侍疾,否則一日不見兒子,孟夫人就尋死覓活不得安生。所以他才走不開身來陪伴她。 日日吃著那盅她說還不錯的安胎藥,婠婠的下紅之症很快便止住了,氣色好了許多,身子也未再有什麼不適之感。 她垂目用羹匙輕輕攪了攪玉碗裡的湯藥,化開少許藥物的細渣,一副不甚在乎的模樣對萃霜說:“本宮無礙的,你們叫陛下不必憂心本宮。孟夫人好,本宮和腹中的孩子才能安心。等本宮生產之後,也會去時常看望夫人的。” 萃霜有些許擔憂和惶懼,怕皇后因為皇帝不來看望她而多思多慮傷身。 可是皇后卻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無謂和從容。 放在歷朝歷代,哪怕是一個關係和皇帝冷淡、沒有多少情意的皇后有了身孕,皇帝數日不曾來親自看望,也是叫人寒心的。 婠婠即便是現在還有惶恐不安,不安的也只是她的孩子。 每日早中晚各三次醫官們來給她診脈,她總是忍不住追問上一句:“孩子的確還在本宮腹中吧?” 因為那三四日裡的沁血,她總擔驚受怕覺得孩子是不是已經離開了她。 醫官們每每都要好一頓向她保證和安撫,婠婠才能放下心來。 自從這個孩子到來之後,哪怕臨近年下,宮裡宮外多的是忙不開的事情,母親也不要她再伸手一點了。 她每日裡變得格外清閒,無所事事。 於是空閒時她想撫琴自娛,嬤嬤們非說琴聲聒噪會吵了她腹中胎兒,婠婠一邊悻悻收了手,一邊都開始懷疑自己的琴技是否真的那般不堪。她安安靜靜地看會書練會字,嬤嬤們又說怕她傷了眼勞累心神,也不許她做。直到實在無聊了,她又想著給自己的寶寶做兩頂虎頭帽,倘或孩子明年平安降生,恰是虎年。乳母依然從她手中將針線奪下,說怕她累壞了眼睛反不值得。 所以她每日裡只知道被人安排著不停地吃吃睡睡養身子,生活得無比墮落。 偶爾歪靠在榻上,她放空了眼神盯著殿內的某一處時發呆,華夫人還以為她是思念晏珽宗,埋怨他不來看她。 她們這些老嬤嬤們心中也納罕懷疑,思索著是不是皇帝在何處又納了美人侍奉。 畢竟皇后的懷相不好,時時都需要靜養著,床幃之間,肯定是無法再侍奉皇帝洩慾的。 男人趁著自己妻子一懷孕就出去偷腥,千古以來都不是什麼奇談。 私下裡她還抽了空和太后商議,若是皇帝真的趁著皇后孕期招幸其他女子又該如何。聖章太后沉吟良久,最後也只是道:“隨他去吧。” 她的懷相差不多安定下來的這一天,正趕上滿宮裡的金桂盛開時節,香氣沁鼻,讓人心曠神怡。 醫官們說她現在可以偶爾出去小幅度的走動走動,鬆快心神,對她的身子也是有好處的。 婠婠於是沒想要別人跟著,只帶了華夫人在禁宮裡閒逛起來。帝園之內的園林景緻極清雅幽美,頗有江南水鄉的意境。 她小心地護著肚子在園中逛了會,在一座小巧的涼亭下坐著歇了會。 忽爾涼亭假山後面傳來人聲響動,似乎是花房的宮人們在搬抬什麼東西。 “陛下應該當真倦了她吧,如今說是揣著肚子,可是八九日裡都不去沾她的邊了。” 有個小內監的低聲議論傳入了婠婠耳中。 “興許那日前朝相公們的議論進諫,陛下還是聽入了耳的,陛下那日護著她、為了她毆打臣工,也不過是盡一盡夫妻的面子情義。恐怕沒多久合該還是要採選秀女御妻、充填六宮的。等到鮮亮的美人們挨個入了宮,那坤寧殿總有一天要成冷宮。” 又一個小宮婢撇嘴道。 “是啊,她肚子裡那個,也不知保不保得住。若是保住了,對咱們也有好處,來日生產龍子時免不了要闔宮賞賜沾沾喜氣的。只怕娘娘保不住呢……” “哼,誰知道呢。” 聞言華夫人已是大怒,就要豎起眉毛越過假山去教訓那幾人,婠婠連忙拉住了她的手。 華夫人壓低聲音:“殿下!這群賤婢……” 婠婠按住她,微笑著搖了搖頭:“人之常情。您就放過他們一回罷,權當給我肚子裡這個積德積福了,我正懷著肚子,為了點雞毛蒜皮的小事便動輒打殺下人,算什麼!” 略坐了坐,婠婠起身就要回去。涼亭後的那幾人還在說話: “我不喜歡她!她不就是靠著我們帝姬的那張臉哄騙了太后和陛下的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