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晨,坤寧殿裡的婠婠也照舊睡著她的懶覺養身體,晏珽宗每日走的時候動作格外小心,從來不曾吵醒過她,有時見婠婠抱著自己的臂膀睡得實在香甜,他走之後還會順手將枕頭塞到她懷裡給她抱著。 ——這就有個笑話可說了:前兩日婠婠抱著自己的“兄長”睡得正香,又順帶做了個夢,半夢半醒間聲聲喚著他的字“麟舟”,想讓他來哄自己,可叫了半天也不見他搭理自己,她遂閉著眼睛趴在枕頭上抽泣著哭起來。 又等她哭夠後,以為兄長真的不願理他了,一直睡在她身邊、聽著她的哭聲還裝作無事人一般,她便憤憤地從床上爬了起來。 結果眨了眨眼之後才發現,原來自己剛才抱著哭嚎撒嬌了半天的哪裡是她的夫君,分明只是一隻枕頭而已。 她尷尬地將被自己哭溼了的那面枕頭翻過去,迎頭就撞見晏珽宗正站在珠簾外看著她的動作。 * 驛站裡,其木雄恩走時問過侍奉瓷瓷蘭公主的奴,她們說公主也仍在睡覺,其木雄恩略頷首,叮囑她們照顧好公主便離開了。 等婠婠今天終於迷迷糊糊地睡醒時,皇邕樓內,元武帝和喇子墨國使臣其木雄恩卻已經對坐了一個時辰了。 準確地說,是對坐看了一個時辰的歌舞。 皇帝待他的態度十分隨和,禮數週全又飽含客氣之意,什麼金的銀的都堆了出來,而且和他一副稱兄道弟的親近樣子,給足了這位遊牧民族“曳邇王”的面子。 “曳邇王”是其木雄恩的國君兄長給他的封號,在他們那裡一貫表示勇士和有智慧的謀士之意。 但是其木雄恩的心裡無由來感到一陣忐忑的不安。 因為摸不清對方的真實意圖和虛實,自己又孤軍深入,無所依靠,在談判的時候是最沒有底氣和把握的事情。 歌姬舞女一眾美人們著實很辛苦,大冬天裡穿著單薄的華麗紗衣在大殿內翩翩起舞,歌聲輕慢,舞姿玲瓏,已然努力營造出了一副靡靡享樂、春情放縱的氣氛來了,可是臺上坐著的元武帝和曳邇王其木雄恩,誰的心思都沒放在歌舞之上,白費了那些可憐美人們的動人身姿。 龍椅上的元武帝正散漫把玩手中的茶盞蓋子,那是今冬才出的黃釉瓷,是帝王專用之瓷。 其實他本該是飲酒的。但是從昨天的宮宴開始,其木雄恩就沒見過他碰一滴酒,一貫飲茶。 可是據他所知,晏珽宗的酒量極佳,分明不是不能飲酒的人。 所以他現在滴酒不沾,大約是為了他那個嬌滴滴的懷孕皇后。 孕中的女子,是聞不得酒氣的,既傷身,又傷胎兒。 然而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毫不時宜的想法讓其木雄恩的心猛然沉到了谷底。 這個時代,哪有有權有勢的男人會為了女人遷就到這個地步的。 王侯將相們,再寵愛的妻妾美人,那也只有寵而沒有愛。誰會為了一個女人放棄自己本可以擁有的無數佳麗——稍有些閒錢的臣官們家中動輒一個男人二十來個兒女的,都是尋常之事。 可是元武帝他為了她懷孕,不僅可以照舊日夜相守不碰其他女子,連飲酒都可以戒掉。 他究竟是多愛那個女人? 其木雄恩感到一陣心亂如麻酸澀難言。其實他本來還有許多事情要做,他要和魏朝交涉蒙睹都王子的死,他要促成元武帝和自己侄女瓷瓷蘭的婚事,他還要和魏帝商榷往後數年之內他們和魏室帝國如何和平共處的諸事…… 但是現在只要一想起昨日宮宴上見到的那個女子,他做什麼都沒有絲毫的心情了。 只餘下無窮無盡的不甘。 聖懿她怎麼會願意和自己的兄長在一起?是他強迫她的對不對?他究竟是用了什麼樣的手段逼迫她順從的?為什麼他們帝后成婚還不到半年,她就已經有了身孕?這得是日日夜夜被男人弄過多少次……他私下有沒有打過她啊…… 這些事情其木雄恩甚至都根本不敢去細想。 別人所告訴他的這位新後的身世,其木雄恩一個字都不相信。 哪怕自文壽十五年之後他再也沒有見過聖懿一眼,他還是敢斷定晏珽宗的皇后就是聖懿。 魏人實在可笑,這分明就是他們的帝姬,他們竟然倒是無人懷疑過她的身份,還不如他一個外邦胡人看的清楚! “這歌舞曳邇王不喜歡,再去換。” 在其木雄恩遊神思索的時候,對面的元武帝叩的一聲不輕不重的放下了手中的黃釉瓷茶盞,清澈的茶水在茶杯中輕輕搖了搖,又很快復歸於平靜。 皇帝淡笑著吩咐了下去,舞姬們略有些不安惶恐地躬身行禮,而後逐次退出了大殿。 “不用了陛下。”其木雄恩道,“陛下為我準備的歌舞,我很喜歡。勞陛下費心了。” “喜歡?喜歡那好——” 皇帝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笑了笑,“孤為曳邇王準備了許多我們中原能歌善舞的伶人,曳邇王這次回去,定要多帶些回去侍奉你。”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