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彌補她。
一定會好好彌補她的。
然而十數年的時間過去之後,徽蘭和商隊中其他所有人一樣,早已消失在了雲州關外那片遼闊的草原上,蹤跡難尋。
在之後的幾十年裡,裴序光每年數萬兩銀錢的支出,流水一般讓自己手下的商隊花在了雲州關外的茫茫原野上,卻連徽蘭的一縷髮絲都尋不回來。
他找不到她了。
那個女人,早已從他的生命裡徹底消失。
在他終於可以給她一個安穩無憂的生活、可以好好彌補她的時候,她不見了。
傾家蕩產,也換不回她。
還能再說什麼呢?
有沿路遇到的其他突厥人跟他說,當年的那個部落早就被別的部落吞併了,所有的人都被殺光了。
又有另一夥其他部族的突厥人說,那個部落早就向北遷移,翻過了一座座山丘峽谷,不知去向。
命矣,命矣。
裴序光終於說完後,整個人奄奄一息地靠在了冒著陰冷寒氣的牢房牆壁上,幾乎再沒了什麼動靜。
鬱姬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問他。
“老先生果真重情重義……看來這麼多子子孫孫,都是天上掉下來的了。您和嬌妻美妾們翻雲覆雨,生兒育女的時候,就沒想過您的妻子可能在被別人侮辱?您倒是深情不改了,可那鬱氏母女到底沒花上您半分錢,享過半分福,若非遭此劫難,您的萬貫家產,不還是留給和別人的兒女,呵。”
,!
“是啊。”
裴序光掀著眼皮打量她,“都是天上掉下來的兒女。”
許多話,他壓在心底幾十年了,他根本不願去和別人傾訴也無人去傾訴。
如今苟延殘喘之際,總算還有人到自己的牢房裡來,和自己當面說上幾句話,裴序光也不介意在這個關口,將自己一輩子的心事都說給這個陌生女子聽一聽。
“我這一輩子,唯一的血脈,都在我妻子的腹中。雖則我無能,不能親自撫養那孩子一回,可她永遠都是我唯一的孩兒。我有妻有女,為何還會和別人生兒育女?”
他疲倦地從鼻腔裡冷哼了一聲,
“那些妻妾不過是我從外頭買來充個門面罷了,幾時真和她們做過夫妻。那些兒孫,也是我丐幫裡撿來養著的,誰知道他們親爹孃是誰。”
“我養著他們,從小都只告訴他們一件事,告訴他們,他們的嫡母和長姐還被突厥人俘虜在手中,即便是我日後死了,他們活一日,就要繼續替我去找他們的嫡母和長姐。誰能找到,我的家產可以分出一半給他!”
“這個世道,膝下沒有兒女,確實是難啊……我總不能一輩子孤家寡人,憑我一己之力去找妻女吧?多抱幾個兒子來養,十幾二十年後,看著兒孫都長大成人了,總還有兒孫替我去找。”
可是這些話說出去誰信呢?
也無人會信。
他這一輩子,都是個笑話。
“無稽之談。”
鬱姬定定地站在原地看著他,
“老先生這輩子走南闖北,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想來胸腔裡還有十八套騙人的謊話,這輩子沒來得及說個乾淨呢,竟也騙到我的頭上來了。”
“男人又有幾個是有情有義的?”
見她聽完了之後也是始終不信,裴序光終究未再強求或是解釋什麼。
積壓在心腑裡一輩子的話,臨了了,他能一口氣說出來,已經算是個解脫。
外人信或不信,也並非是他可以強求的。
他想起面前這個年輕女子還沒有答應他的事情,於是便又強撐著起身,匍匐到她面前,聲聲哀求。
“求夫人,將我妻女的牌位,遷到別處的道觀寺廟裡吧。夫人信或不信,我只這一件事求夫人了。”
鬱姬的心口疼到發顫。
她終於還是一把扯下了自己的面紗,露出自己那張肖似外祖母和母親的面容,俯下身,直直地看著裴序光。
“我外祖母和母親的事情,就不勞老先生操心了。外孫女和外孫女婿,早就給她們安置好了衣冠冢。”
良久的寂靜。
裴序光用自己早已老花的渾濁眼睛死死盯著面前年輕女子的面龐,渾身劇烈哆嗦顫抖。他一手捂著自己的心口,大口大口嘔出烏黑的鮮血來。
他沒了多少力氣,只能手足並用地爬上前想去撫摸她的繡鞋,可鬱姬輕而易舉地後退了兩步,沒有讓他髒汙的手印留在自己華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