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幾日裡,婠婠都在一邊忙著自己的事情一邊等著前線來的戰報,數日的時光倒也都十分充實地過下去了。 她會去召見和安撫那些戰死將士們的遺孀妻眷,會想辦法安排那些因為戰事傷亡而無人照養的孩童和老人。 白日裡匆匆忙忙流水似的一天過去了,略晚些時候,她就在裕園裡做一些針線活打發時光。 近來婠婠裁剪牛皮做靴子的手藝越發精湛,並且一做起來也大有一發不可收拾的趨勢,自己伏在桌案上畫了好幾張圖紙紋樣,沿著上好的牛皮剪裁下來,全都收在一個匣子裡,留著等自己閒下來的時候給晏珽宗和聿兒親手做幾雙靴子。 數日過去之後,來自前線的戰報終於送回了一條。 倒是一條捷報,說的是魏軍已克柔玄,並且將突厥各部落最後聚攏在一起的最後殘兵幾近全部斬滅,只待最後收復懷荒,也不過是指日可待之事了。 陛下大約一個月之內就會回城。 婠婠這才略安下了心來,數著日子等他回城。 但是等到五月十五的這一天時,卻有另一封急報再度傳到了婠婠這裡。 這一次,信使的臉色都是慘白的,見了婠婠更是渾身直抖,神情十分不對勁。 婠婠還未待他開口,心裡轟然塌了一半,身上的暑氣都在頃刻間消散得一乾二淨了。 明明是這樣的初夏時節,她卻猶如被毒蛇纏上了身,身上泛起一層極可怕的寒意。 那信使也是渾身的血汙,滿身的汗臭,撲通一聲,跪在婠婠跟前,良久不敢說話,連一句給皇后請安行禮的話都說不出來。 婠婠顧不得怪他,良久之後才緩緩開口,囁嚅著唇問他: “——是什麼事?是不是陛下出什麼事了?” 信使重重給婠婠磕了一個響頭,像是整個人一下子都砸在了地上,他從懷裡掏出一張被油皮包裹著的信紙,雙手高舉著呈到婠婠面前來。 而婠婠頭昏腦脹,在那一刻甚至恨不得自己可以逃離這個世界,她根本不想去接這份戰報! 隱隱意識到有些不對勁了,她不想去看這個可能會讓她痛苦的戰報。 在顫抖著雙手接過那張薄薄的紙時,婠婠心裡忽地陡然生起一個讓她自己都覺得好笑的猜測。 ——還好還好,這信使身上並未戴孝,手臂上沒有綁著白布。 到底,他人應當是無事的。 她還是接過這份戰報了。 因為在這一刻她更清楚自己身上的職責。 她是皇后,是中宮,是國母,她不能逃避也不能退縮。 待她快速地看完了這封信報之後,忽地身子一軟,整個人直直朝地上摔了過去。 還是守在一邊的萃瀾萃霜眼疾手快地扶起了婠婠。 “皇后陛下!” “娘娘……皇后娘娘!” 婢子們聲聲疾呼,跪在下面的那個信使也頓時慌了神。 婠婠都不知道自己又是怎樣被人攙扶到椅子上坐好了的。 那一瞬間她其實並不想流露出自己的失態和脆弱,她很想穩住自己的情緒和身體,可是忽然間五雷轟頂般的感覺砸過來,婠婠只覺得自己的靈魂都被人頃刻間抽走了。 更無法去控制自己的身體。 所以整個人都一下子穩不住。 她被萃瀾和萃霜扶到椅子上坐好後,幾人都不敢隨意開口刺激她什麼,兩個婢子雖然也好奇和揪心到底是出了什麼事,但是眼下她們也只能乾著急,滿頭冒著汗珠地守在一旁等著婠婠緩過情緒來。 萃瀾注意到,婠婠無力地側首靠在椅背上的時候,眼眶裡都已經氤氳出朦朧的水汽了,那淚珠在她美麗的眼睛裡轉了一圈,最後竟然並沒有落下,而是被她生生逼了回去。 不過片刻的功夫,皇后已經回過神來了。 她用力地掐了掐自己白皙的手背,像是在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並且清醒一點。 “你給本宮說清楚!陛下緣何會被巨石所傷!為什麼數日以來昏迷不醒!為什麼!” 那信使垂首下去,惶恐難言,但頂著元武皇后快要崩潰的眼神,他還是咬牙說了出來。 “娘娘不知,從柔玄到懷朔,本有一道極為險峻的峽谷,但卻是行軍的必經之路……” 這道峽谷下面是乾涸的河床,被人走了幾百年,後來就直接被人開拓成了一條行軍道的。 魏軍想要從柔玄到懷朔,若是不想繞遠的話,就必須從這條峽谷的下面走。 但是這也是有風險的。 因為峽谷地形本就是兵家最容易偷襲他人的地形。 只要埋伏在峽谷上方,不論是往下面丟重石、丟火把還是丟什麼,都可以以最小的代價對從峽谷下方經過的軍隊造成極大的打擊。 許多著名的以少勝多的戰事,都是靠峽谷取的勝。 皇帝當日是帶著親衛們欲連夜穿過這道峽谷,然後直接翻到峽谷上方,佔據有利的地勢,將可能埋伏在這裡的突厥殘兵以及曳邇王其木雄恩先圍剿殆盡,殺他們一個措不及防的。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