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珽宗陪著婠婠歇了大半個早晨,又等到午間和她一起用過午食之後才離開去處理政務。 婠婠仍是有些懶洋洋的,無精打采,用完午食之後又是擁被入睡。 醫官們說的是未足月之前她需要時常臥榻靜養,但婠婠自己心裡還有些放心不下,現在即便已經一個多月了,她閒來無事的時候還是習慣安睡在榻上養身。 * 皇帝並沒有立刻去處理政務。 而是先來到昨日婠婠和薛嫻待過的那間藏庫。 他問起守衛藏庫的人昨日皇后在這裡都看了些什麼,但是侍從們並沒有貼身侍奉在側,所以也不是很說得上來。 他們能知道的,也只是皇后看了徐浩、顏真卿他們的字帖之事而已。 晏珽宗心知問他們也問不出什麼來,便抬手示意他們退下,他自己在這裡面閒轉起來。 以他對婠婠的瞭解,他並不覺得昨夜的那一場雷雨足夠讓她被嚇得再度見紅。 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必然在這裡看到了些什麼東西,又讓她觸景傷情,傷到了自己。 既然問別人問不出來,那他便自己找就是。 ——像這樣的藏庫,在魏軍的駐地裡有百多個。 並且隨著時日的推進,隨行的官吏們也將一部分東西都仔仔細細地清點了出來。 比如這一間藏庫裡,放置著的都是唐時的字墨畫卷和藏書。 晏珽宗用了一個下午的時間,看到自己眼睛都要花了,翻閱了幾乎數百本古畫字帖,也還是沒找出什麼奇怪的、不合時宜的書畫來。 畢竟這裡收錄的多半是盛唐之時詩畫家們的作品以及後世的仿品,應當不至於叫她不快才是。 那到底是什麼呢? 在他擰眉沉思的時候,忽然抬頭間肩膀不慎推落了一旁書架上的一卷長長的畫軸。 那畫軸被他打落在地,本就鬆散的繫帶更是直接被掙開,畫卷也緩緩在他面前拉開。 裡面的圖畫歷經了數百年的滄桑變遷,早就有些泛黃失色了,而且想來作畫的人亦並非什麼富裕之人,所以使用的顏料都並非上好的,更是不容易留色。 時間一長,就都褪色了。 但是晏珽宗忽然敏銳地注意到畫卷的某一處綴了一顆暈染開的水珠。 看上去就是近來才剛留下的,而不是幾百年前就在上面的水痕。 他的心猛地揪了一下,潛意識裡已經隱隱約約地明白了這是為什麼。 皇帝俯身拾起這卷畫,將它在自己面前展開。 就如昨日曾經呈現在婠婠面前一般,歷經數百年的時光,這幅古畫再次同樣地呈現在皇帝面前。 文昭甄后青春正好時的美麗,同她最後悲寂結束時的慘狀,也都展露在他面前。 即便是擁有兒女傍身的尊貴女子,在得到自己丈夫的猜忌之後,命運仍然會如此悲慘。 天下的女子看了,心中如何被為之同樣傷感呢? 就像古來的所有帝王都喜歡觀摩自己前輩同行們的事蹟、為此而勉勵自己和吸取教訓一樣,女人也同樣會看到別的女人的命運。 晏珽宗握著這幅畫靜靜地看了許久。 但到最後,他的視線已經沒有再停留於這幅畫上了,而是有些茫然地不知落在了這方天地之中的某一處裡。 ——她還是沒有安全感。 不論他如何愛她,她還是會這樣沒有安全感。 他又不禁想到婠婠昨日站在這裡、看到這幅畫時的樣子。 那個時候,她在心裡又會想了些什麼呢? 她是不是幻想了他面目可憎、最後厭棄了她的樣子? 可是,明明這一切都是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他怎麼會捨得這樣對她? * 婠婠這一覺極為盡興地睡到了天將欲晚的時候。 醒來後的她只覺得渾身暖意洋洋,像是有一股暖流在託舉著她,讓她感到無比的舒適。 她去屏風後檢視了一番,發覺自己身下的見紅也止住了,心中更加安然。 萃瀾捧著朝服進來問她身子可好受些了,若是還有力氣的話,不妨將這身皇帝命人為她新制的皇后朝服給試一試。 明日早晨,皇后將隨皇帝在懷荒祭祖紀功。 而後,皇帝同邊軍將士們在這裡共同度過了中秋之後,就會帶著皇后返程。 回到魏都去。 這件朝服是皇帝命人為她單獨制的,就是想著她的肚子不穩,所以不忍心將那些綴滿了金玉的沉甸甸的衣裳往她身上套,唯恐她吃不消。 這件禮衣則顯得更為輕便,穿在身上則宛如常服一般舒適,唯一的不同之處,就是衣料的質地十分奢華珍貴,宛如碎玉流金,即便不新增外物作為飾品,也同樣華貴非常。 婠婠嗯了聲,張開雙臂讓萃瀾將禮衣朝她身上套過去。 穿好後,萃瀾又為她一一理好了袖口和領口,小心地問她:“娘娘不覺得沉吧?” 婠婠微微一笑:“是不沉,穿在身上就如尋常的便服一般,的確是人不受罪了。” 萃瀾俯身為她扣上每一個係扣:“這就是陛下花在娘娘身上的心思了。陛下是生怕娘娘多受一點罪的。”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