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開放的新聞播出去幾天,姜馨玉期盼著街頭巷尾如雨後春筍般冒出做小生意的,這樣一來就可以不用票據買東西了。 誰能想到這麼多天過去,街上一個小攤販都沒有,至於街上的“門面房”,空置的依然空置著,開門賣東西的依然是那些百貨商店和合作社。 本該躁動起來的世界,怎麼彷彿什麼變化都沒有發生? 她心裡惆悵,看著手裡的醫學雜誌,嘆了一口氣。 於教授說這本雜誌算不上專業性特別強的,可裡頭的拗口名詞是真的不少,一週的時間,利用課餘時間翻了一些醫學用書,請教了不少人,她只翻譯出了四個段落。 柳文正坐在她對面翻資料,想確定一下那個名詞用什麼醫學詞彙最為準確,聽到她嘆氣,說道:“你這個態度可不行。” 姜馨玉把雜誌合上放到一邊:“柳同志,先甭說我,這學期我們還比不比成績了?” 柳文理所當然的嚴肅說道:“當然要比。” 姜馨玉笑了:“那這個階段我們該複習啦,再有十來天又要考試了。我的意思是,這個翻譯先放一放,等放了寒假,你到你姥爺家,我們一起學習。” 柳文遲疑了一下,隨即點頭應下,“你這本雜誌得借我看幾天。” 姜馨玉自然是沒有不答應的。 她發現了,柳文對這本雜誌有非常高的熱情,這姑娘做什麼事都一板一眼的,她自愧不如。 又是一週放假,姜馨玉在校門口等著陳奕騎著腳踏車來,倆人說好了今天去百貨大樓添點東西回去。 百貨大樓是首都規模最大的商店,比起東長安街、王府井大街、東華門大街上七個百貨的面積總和還大上兩倍。都說在這買不到的東西,跑別處就更買不到了。 婆婆上次說孩子缺棉衣穿,她和陳奕看著,她婆婆冬天的棉衣也都不太行了,不說外頭的補丁,裡頭的棉有些都坨在了一起。 夏天的時候是帶了不少東西過來,但是她婆婆能穿出門換洗的衣裳本來就不多,帶過來的也沒幾件。 陳奕騎著腳踏車和徐磊一起出來的。 徐磊頭上戴了個軍綠色的絨帽子,鼻頭凍的通紅,騎著腳踏車雙腳撐地搓著手笑著說:“姜同學,我和你們一起去百貨大樓看看。” 姜馨玉坐上了腳踏車後座,一路聽著徐磊吸溜鼻子,連帶著她的鼻子都有點不舒服了。 快到百貨大樓,徐磊看到路邊的馮宏超,吸溜著鼻子對倆人說:“那方大爺你們還記得不?” 姜馨玉:“哪個方大爺?” “就我們那片大院裡那個方大爺,之前我給你們找的院子就是他家的。” 這麼一提醒,倆人就想起來了。 徐磊繼續說:“方大爺兒子在廠子裡受了工傷,落了個殘疾,不過好在廠子裡給了補貼,上頭又給李嬸安排了工作。” “往左前方看,那個穿藍色衣服的就是方大爺家的租戶,不過我聽我媽說,他沒在方大爺家住幾次。” 姜馨玉和陳奕齊齊向左前方看去,一眼看到了藍色衣服旁邊的黃煒。 兩人的目光過於明顯,黃煒有所察覺的側過頭來。 看清兩人的臉,黃煒面色霎那間變的很不自然。 姜馨玉兩人是見過他的,雖然沒打過幾個照面,但都記得對方的長相。 黃煒被自己親爹狠揍了一頓,再被押著去了石頭衚衕道歉,心裡認不認同自己的錯誤是另外一回事,在街上見到倆人,他是覺得萬分不自在的。 黃煒匆匆走了,馮宏超趕忙去追,“你跑啥?跑錯方向了啊,說好了去買新的溜冰鞋,不是該進百貨大樓嗎?” 馮宏超一路小跑著追上黃煒。 黃煒用餘光掃見離陳奕和姜馨玉足夠遠了才停下來。 他彎著腰雙手撐著腿說:“那倆人你認不認識?男的是你姑父兒子。” 馮宏超立馬回頭,辨別向百貨大樓走去的陳奕和徐磊哪個是他姑父的兒子。 徐磊他隱隱約約有些印象,在衚衕裡見過兩回,看到陳奕的側臉,他立馬就確認了。 馮宏超聽他父母說過姑姑家的事,姑姑去他家的時候,他爸媽還勸姑姑放寬心來著。 作為馮蔓的孃家侄子,馮宏超當然是天然就對陳奕沒多少好感。 他不以為然的看向黃煒,“是他就是他唄,你跑什麼?” 黃煒沒臉說上次為了給陳嘉嘉出頭,僱了瘸子去鬧事結果被送到派出所被教育一頓的事。 “你姑父好像還挺疼他。”黃煒左顧而言他。 馮宏超哼道:“是挺疼他的,聽我姑說姑父給了他家一萬塊。” 黃煒驚呆了。 一萬塊啊! 倆人也不進百貨大樓了,在外頭嘀嘀咕咕的。 姜馨玉和陳奕在看到黃煒時心裡就有所懷疑,為什麼那間小屋子裡住的不是別人,而是和黃煒認識的人? 當初陳進華沒找到石頭衚衕前,馮蔓就去華清偷偷觀察過陳奕,她應該是很早就知道了陳奕是誰。 在京棉廠的家屬院那邊,兩人是碰到過一回馮蔓的。 這麼仔細一回想,某個真相呼之欲出。 “徐磊,住方大爺家那個男同志叫什麼?” 徐磊回想後皺眉說道:“叫啥我沒記住,我就知道他姓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