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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為了護著穆帝留下來的孽子,當眾對先帝嚴加指斥,慷他人之慨留下汝陽王一命,為自己博了個寬厚的名聲。兄弟之間終於越走越遠,矛盾重重。高祖即位,先帝南征北戰,終於將天下統一。可太子宮議論的卻是先帝功高震主,遲早會威脅到太子的地位,該先下手為強。那一年汝陽王糾集黨羽在長安謀叛,蘇晉安終於肯承認當年自己做錯。平息□後,便請先帝入府飲酒,先帝本以為是要化解兄弟間的齟齬。可宴無好宴,酒是毒酒菜是毒餚,先帝在席間中毒吐血,是岐王揹著他一路硬闖出太子府,才救回性命。自此才終於到了刀兵相見的時候。先帝也是恨極了蘇晉安,手段酷烈凌厲,幾乎屠滅了他滿門。可就算彌留時思及往事,他想起那一盞毒酒,對自己這唯一的長兄,也還是意氣難平。然而蘇秉正對良哥兒的恨,也許並沒有這麼深刻。那日先帝收整太子府,要殺絕蘇晉安的兒子。蘇秉正得知蘇秉良逃走的訊息時,心裡其實是隱隱鬆一口氣的。那感覺很奇怪,他固然知道蘇秉良走脫了,日後會起風波。但眼看著父親殺滅兄弟滿門,他心裡也並不好受。是蘇秉良自己斷了自己的生路。他既已逃出長安,不趕緊隱姓埋名遠走高飛,卻要輾轉往終南山上去招惹阿客。那日蘇秉正去接阿客,卻撞見他衣衫不整的從阿客的衣櫃裡跌出來,他對這個人僅存的憐憫也成了翻湧的殺意。他知道阿客一直是喜歡良哥兒的,更知道良哥兒對阿客的心思也與他對阿客的一般無二。他就只是想著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阿客替良哥兒擋了一劍,他腦中那把火才驟然凝結成冰。那個時候他是真的恨阿客,也必欲置良哥兒於死地。可如今十年都過去了,連阿客都已不在了。他知道阿客與蘇秉良之間是清白,當時沒有懷疑,事後也沒有追問。只是那場景太刺目了,他承受不住。他明白其中必定有什麼關節他沒有瞧見。可他不能問,那也就成了心口一根拔不出的刺。那時他以為蘇秉良死了,這痛楚便可當作往事掩埋——總之從此他和阿客之間便再沒有這個人存在了。結果蘇秉良並沒有死。直到阿客去世了,他才驟然跳出來,報仇造反,自尋死路。蘇秉正若是真恨他,就該叫他活著。這個人活著才是最大的笑話。你看蘇秉正至少還有三郎,有這天下。他還有什麼?可阿客已不在了。連恨蘇秉良的力氣,蘇秉正都已經沒有了。這一日下了朝,蘇秉正沒有去蓬萊閣。他抱著三郎在乾德殿書房裡翻書瞧,連採白等人也沒讓進屋伺候。乾德殿裡許多書上都有阿客的做的批註。有些是阿客來乾德殿時隨看隨寫的,還有些是蘇秉正從鳳儀宮裡淘換過來的。翻閱她的眉批也是他消磨時日的手段。阿客文字率真,議論常常本心而發。讀她寫的東西,輕易便能知道她的喜怒悲歡,可體察她心境上不期然的變化。彷彿在與她交心。這手段曲折,可蘇秉正也是花了心思去琢磨的。他沒旁的辦法。他與阿客之間的姻緣,當他納周明豔入太子宮,帶去給阿客瞧時,就已經心照不宣的中斷了。他們之間還可對面談笑,皆因有這麼一道界線在。他不敢輕易去跨越,有些話就不能問,不能說。只能這麼艱難的去猜心。不過現在也已沒什麼好猜的了,他就只是忽然想要再讀。在這個靜默溫暖的午後,他翻閱妻子曾經批閱過的書札,看到興起的時候,就指著字教兒子讀。三郎也十分可心,安安靜靜的趴在他懷裡,漆黑的眼睛盯著書頁,彷彿真能看懂了一般。蘇秉正教他的時候,他居然也真的像模像樣的學,雖則還有很多音發不出來,學得蹩嘴,蘇秉正也已經十分滿足了。屋子裡太暖和,三郎穿得又厚實,小臉蛋兒紅彤彤的。不多時就睏倦欲睡,軟軟的打著哈欠,用肉乎乎的小手揉眼睛,然後就抬頭看著蘇秉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