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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鳥使斟酌了一番,小心翼翼的道:“聽說婕妤自小眼光高,不想嫁與尋常人……曾有高中的進士求親,婕妤都沒有答應。”“這就有趣了。”蘇秉正終於聽出點意味來,“我朝高中的進士,竟這麼不被看好嗎?是那一榜的?”“姓秦。”花鳥使道,“是太祖天德四年的進士,似乎是叫秦明橋。”蘇秉正的瞳子倏然便縮起來,手指漆杯捏碎,熱茶灑了滿袖,卻毫無所覺,“——你說秦明橋?”正文 21舊情(四)蘇秉正幾乎忘了世間還有秦明橋其人。他從吏部調出天德四年的案卷來,大致翻看一遍——秦明橋已官至檀州長史,景瑞二年丁祖母憂還鄉,至今未請起復。天德四年,本朝事參與朝政,還有幾個假以時日也必能擔宰相之任。在蘇秉正心裡都有名號。秦明橋出身貧寒,能躋身這十二人之中,已可見資質優異。——阿客慧眼識英才,她挑中的人確實從未有錯。可惜秦明橋時運不濟,如今主宰天下的是蘇秉正。想來他丁憂三四年了,還不請起復,也是因為心知肚明——皇帝看他不順眼。蘇秉正確實忌諱這個人。也沒旁的原因——誰讓他偏偏叫阿客挑中了。還敢跟阿客私相授受,將祖傳玉佩給她?阿客相看了那麼多人,甚至王宗芝都追到香雪臺去了,蘇秉正都沒有放在心上。因為他知道,那些人奪不走阿客。可秦明橋不一樣,他差一點便要做到了。那個時候蘇秉正才只有八歲,也許九歲?他從來都沒有任性過,甚至都沒將自己當孩子看待過——穆賀之亂中,他兩兄一姊罹難,父母悲痛之餘從未忘記復仇。可他們的仇敵是當時的皇帝,這仇也許十年二十年都報不得,在時機成熟前他們甚至不能流露出怨恨來。也因此,他們對蘇秉正的教養便尤其嚴苛,幾乎將執念和期待雙倍轉嫁到他的頭上。蘇秉正也遵循著父母的期待早早長成,他比任何人都更堅韌和執著。可是就算這樣,他心裡也會有縱然無理取鬧也絕對不想失去的人啊,那是他僅有的任性了。他以為阿客從小看著他她會明白的,可是連阿客自己也不肯成全。他記得那天明月清輝灑滿,月下美人在窗外悄然盛開。他在半夜翻窗出去,偷偷溜到阿客住的別院——她要定親了,自然不能再住他房裡的北套間。那麼晚了阿客還沒睡,她在窗前閒坐,不知在想些什麼卻顯然是歡喜的——那麼多年了,蘇秉正還是頭一次見她那樣塵埃落定般歡喜圓滿的表情。看他跳進去她嚇了一跳,卻還是開門拉他進去,用毯子裹住他,給他倒了一杯熱茶。他什麼都沒說,只是一把圈住了阿客的腰,埋頭在她懷裡。他問她能不能不要出嫁,如果非要出嫁就嫁給他好了。可阿客只以為他是小孩子不懂事。她還沉浸在那輕快歡喜裡,含笑緩慢的跟他解釋,說姊妹們總是要嫁給外人的……她越解釋蘇秉正便越生氣,他頭一次對她大吼,摔她的東西,甚至脫口說出“你算我什麼阿姊,誰准許你走的!”的話來。他知道那是絕對不能說的禁語。因為寄人籬下,阿客已受盡了風刀霜劍。可他還是說出來了。阿客無言以對。她似乎立刻便卑微到塵埃裡,很久之後才說,“是啊,我不是你阿姊。不早了,快些回去睡吧。”蘇秉正咬住唇,說不出道歉的話。如果阿客不是他阿姊,她就只是寄居的外人罷了,他又憑什麼留她啊?他心裡難受極了。他牽著阿客的衣袖,妥協到了盡頭,只能無措的說,“讓他到府上做事,讓他住到府上好了……”可阿客說,“不是誰都得當你家的人的。”蘇秉正忘不了,在他和秦明橋之間,阿客選擇的是秦明橋。阿客的一生充滿了求而不得,可這並不代表她就真無所求。縱然她只能接受他硬塞給她的,她也是有自己想要的東西的。秦明橋便是那個她想要而不得的人。他忘不了這一件,可是他也不能記得。因為他不想讓阿客難為,更不想讓阿客想起這個人。所以這麼些年,他都假裝秦明橋不曾存在過。結果他還是再次出現了。阿客已經死了,蘇秉正想,他還嫉妒秦明橋做什麼?可嫉妒這種情緒,很多時候不是理性可以剋制的。蘇秉正命人將案卷送回吏部,詢問:“秦明橋何以至今未起復?”毓秀宮。周明豔挼著新送來木槿花,摘了片花瓣送入口中。如今宮中紛紛擾擾,有些頭面的妃嬪幾乎都牽扯進去——蕭雁娘差點和楊嬪反目,王夕月統領後宮事務,盧佳音住進了乾德殿側殿……而她身居妃位,生養了皇長子,按說該是後宮最不能小覷的人,卻最風平浪靜。幾個月來她一言不發,只消失了一般窩在宮中“養病”。高平侯夫人上次來的時候還在勸她,差不過“病該好了吧”,現在卻聽憑她自作主張。——看蕭雁孃的遭遇就知道,還是周明豔更能揣摩當今天子的心思。這個女兒固然爭強好勝,常令人憂心她是否鋒芒過盛,氣焰太高。但仔細揣摩揣摩便知道,她似乎真沒吃過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