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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著禮制,蘇秉正是為盧德音守足了孝期的。可民間伉儷,元配去世,丈夫守孝一年是常有的。若有子女,三年內再娶都會為人詬病。這麼算來,蘇秉正受了四個月便另有新歡,著實令人心冷。閒人責備不到皇帝頭上,自然就全歸咎給阿客。阿客只是沉默不語。在她心裡,人死譬如燈滅。悲傷沒有用,追懷也沒有用。去世的人感知不到,徒然折磨活著的人罷了。還不如早早解脫出來,憐取眼前。哪怕蘇秉正一天都不給她守,也沒什麼可追究的。他將自己折磨到眼前模樣,反而令她愧疚——固然看上去像是另結新歡了,可蘇秉正顯然還沒有從她去世的陰影裡走出來。他在自欺欺人。明明時時記著盧德音已死去了,卻還要將她當作盧德音的替身,假裝她還活在他的身邊。彷彿不如此,他便也要支撐不下去了。而她步步維艱。沒有背景也沒有靠山,偏偏和周明豔徹底翻臉。莫說自矜,便是自保的資本也沒有。還有她的孩子,不知何時再能相見。如今她唯一能仰仗的,也不過是蘇秉正的寵愛。儘管心存愧疚,也還是不得不利用。夜裡入睡時,她便有些心不在焉。蘇秉正親吻著她的脖頸,有烏黑長髮壓在她的肩下,他便小心的幫她順出來。阿客攀著他的脊背,忽然就想和他說話。可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便只道:“陛下……”蘇秉正應了一聲,竟真停了下來。單臂支撐在她耳畔,寒星似的眸子望著她,道:“朕聽著。”離得太近了,阿客有些喘不過氣來。那目光溺人,卻躲不過。阿客腦子裡就是一片空白,便也實話實說,“想說什麼,可都忘了。”蘇秉正便笑著親了親她,“不著急,慢慢的想。”阿客便胡亂抓了個話題,“那山茶花很好,我本想送一株給拾翠殿。可旁人說你送的東西,我不該轉贈。”蘇秉正抬手順了順她的鬢髮,也不做聲。阿客細細的打量,終究沒看出他的喜怒來。她欲結束這尷尬的靜默,便抬了手臂去圈他的脖子,把自己送上去。可蘇秉正並沒有嚮往常那般被取悅,他只俯身親了親她。便保持這般親暱的裸裎相對,將她籠罩在身下,“怎麼忽然想到要送去拾翠殿?”阿客要送去時,其實是沒什麼理由的,不過是習慣罷了。此刻說漏了嘴,也只能想個理由出來,“物離鄉貴。蕭昭容在江南住過,想必是喜歡的。”蘇秉正便笑道:“你有心思和她結交,還不如多討好朕。”阿客便道:“陛下想要什麼?”她過於認真了。蘇秉正便有些心動神移,半晌,方俯在她耳邊,低聲道:“……叫我黎哥兒。”他的胸膛貼上了阿客的胸口,心跳聲隱隱的、沉穩的傳遞過來。他們之間也是可以貼合的這麼緊密的。阿客心中、腦中俱是一片平靜。片刻後,她抱著他的後背,道:“……黎哥兒。”二十天。阿客想——她曾一度以為,匹夫不可奪志。自己一輩子都接受不了他的感情。可其實真正接受起來也不過這麼簡單。她幾乎已經習慣了他肌膚的溫度,被他用力的貫穿時,已經能很熟練的迎合上去。且她似乎比蘇秉正更容易沉迷。也許她本性就是這麼放縱和隨便的。這一夜比往常更漫長。結束的時候,圓月西移。氣息尚未平復,阿客懶得手指都不想動一下。蘇秉正卻似乎還有餘力,將他圈在懷裡,親吻著她的額頭。時光寂靜,阿客竟恍然覺得這場景似曾相識。彷彿她已經與蘇秉正這般相處了幾世。可這是夫妻間的親暱無嫌。便是在她與蘇秉正之間的過去,也是稀少的。她記得蘇秉正十五六歲的時候,床笫間彷彿總有用不完的精力。也許心裡也是存了恨意的,便總將阿客折來翻去,擺出各種不堪的姿勢。那個時候的記憶,大都是令人倍覺羞辱的。十年之後,他似乎又過於小心了,因怕勾起阿客的反感來,幾乎都是壓抑著草草結束。最初他也堅持著要將阿客攬在懷裡入睡。可阿客只消說“躺著難受”,他便不敢堅持。他們之間的的心結,到死都沒有解開。可其實換一個身份地位,竟就這麼輕易的消除了。“像做夢一樣……”阿客以為是自己脫口而出了,片刻後才回味過來——是蘇秉正。她便抬眼望他。蘇秉正沒有繼續說下去。可他的“做夢”,含義顯然與她的不同。阿客不想接話,便往他懷裡靠了靠。卻被蘇秉正抬手推開。只是片刻之間,他已然背身下床,“——不用起來了。”顯然是準備要走了。阿客忙起身為他更衣,“是有什麼要事嗎?”“沒有——”蘇秉正不由分說的回身將她推倒,用被子蓋好了。對上她茫然的眼神,凝望了半晌,還是俯身下來親吻了,“朕明日再來看你。”是騙她的——阿客幾乎立刻就看出來了。可這種事有什麼好欺騙的?他想來就來,不想來自然就可以不來。她沉默了片刻,道:“好……我等你。”盧毅自涿州回來時,已到了十月底。嚴霜結成,滴水成冰,每日裡醒來天地都是白茫茫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