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儘量不要參加這裡的戰鬥。
實際上萬歷是召他回京的。
但楊義士義氣為重,捨不得那些和他感情深厚的鉅野士紳們。
正在喝酒中,一個軍官匆忙走進來,走到原本這裡的最高指揮官,兗西兵備道閻調羹身邊,然後低聲說了幾句。
後者眉頭一皺。
“童總兵,探馬回報梁家樓賊軍有異動。”
他對童仲揆說道。
“無論其有何異動,我等都只需堅守鉅野,最多一個月大軍就能趕到,那時候諸君且觀童某盡滅賊人。”
童仲揆笑著說。
“童總兵,楊某願出城一探,斬他幾顆賊首為童總兵洗塵!”
楊信站起來說道。
“楊義士還服『藥』吧?”
童仲揆似笑非笑地說道。
很顯然他已經有點了解這個混蛋了,而且對他頗為鄙視。
“我這『藥』服上就管用!”
楊信說道。
緊接著他也一臉不爽地出去了。
戚金看了看童仲揆,向他使了個眼『色』,童仲揆微微點頭,戚金隨即起身跟了出去,出門後他的親兵立刻跟上,正在外面擺席喝酒的隨任家丁同樣很默契地起身跟隨。明朝後期的家丁分多種,有純粹的家奴,有隨任家丁,即將領自己僱傭的僱傭軍,但調任他處的時候也跟著,還有就是隻能在為官地使用,實際上也不只是武將,文官在一些危險地方做官,同樣也會養家丁。
這是一種朝廷預設的制度。
不可否認這些家丁都很能打,和建奴單挑都不怕,幾百人進行廝殺他們甚至能打贏建奴。
但這種制度導致了明軍的碎片化,每一個將領的家丁都只聽這個將領的,但每個將領的家丁數量,又不足以應對大兵團作戰,他們就像精銳的特種兵,但特種兵只適合小分隊作戰,遇上野戰兵團他們再強也只能是被碾壓。
戚繼光就是試圖改變這一點。
他就是想讓明軍重新回到真正野戰兵團化的路子上。
但其他人都不想,對朝廷來說花錢太多,除了張居正這樣真正有魄力的改革者沒人願意掏這樣的鉅款。
對邊鎮的將領們來說,他們需要的是養寇自重,野戰兵團化一舉『蕩』平周圍這些胡虜,他們以後還怎麼玩?像李成梁那樣,時不時帶著千八百的精銳家丁出去犁庭,割些人頭搶些財物回來邀功,但卻不真正消滅這些胡虜,這樣朝廷就必須繼續養著他們,這才是他們的玩法。
對文臣來說也沒有改革的必要。
碎片化就很好。
碎片化就意味著將領權力始終就那點,永遠不可能威脅文官的統治權。
最終戚繼光失敗了。
然後這些碎片化的明軍,在面對建奴的野戰軍團後,就基本上失去了真正的抵抗能力。
至於明軍真正的野戰軍團……
一半是紙面數字,他們那實際不存在的名字,只是用來領空餉養活那些成本高昂的家丁的,而剩下存在的,是需要時候倉促招募的炮灰,作用只是消耗敵人體力的。所以遼東戰場上除了將領的家丁和相當於土司家丁的白桿兵,唯一敢和建奴野戰的只有渾河戰場的浙軍,因為這三千浙軍是僅存的,還延續戚繼光那套戰術的野戰軍團。
為何要戚金指揮他們?
因為他們本來就是戚金在江南當總兵時候訓練的。
真正的戚家軍已經不存在了,真正意義上的戚家軍,只是戚繼光在平倭寇時候訓練的那支,後來他以這支軍隊為骨幹,重新整訓了薊鎮的北方兵,但他下臺後薊鎮又重新糜爛。而回鄉的浙籍老兵和基層軍官們,後來又被啟用加入援朝的浙軍,包括戚繼光培養的接班人戚金,援朝之戰後戚金升任江南總兵,然後在江南用這些參加過援朝之戰老兵繼續按照戚繼光的戰術訓練。
算是保留下一點戚家軍的血脈。
但也只是低配版了。
畢竟已經過去了數十年,但就是這支低配版戚家軍,在野戰中和建奴打出幾乎一比一的交換比,打得建奴罕見地出現戰場潰逃。
這是中國在進入熱兵器時代後,最後一次和歐洲保持同步,渾河之戰戰死的戚金和他的三千浙軍,就像一道斷崖般,截斷了中國在陸軍軍事上與歐洲並行的道路,從此只能看著歐洲的一騎絕塵……
“我在想,要是戚公再多執掌薊鎮十年,大明會不會還是如今這個樣子?”
楊信不無唏噓地說。